陈朔见小伍神色慌张,眉头一皱,放下筷子,低声对林悦说:“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他跟着小伍快步走出宴会厅,来到酒店走廊尽头一个僻静的角落,沉声问:“怎么了?这么急?”
小伍低头,声音急促:“班长出事了!”
“班长?”陈朔一愣:“出什么事了?”
小伍咽了咽口水,语气沉重:“命案!刚才一个陌生号码打给我,我接通一听,是班长。他说他犯了命案,已经逃到宁海,想见我一面。”说到这儿,小伍支支吾吾,眼神躲闪,像是难以启齿。
陈朔皱眉,语气不耐:“有什么话就说,婆婆妈妈干啥?”
小伍头低得快埋到胸口了,“班长想管我借点钱……我没那么多!”
他满脸羞愧,实在不好意思开口——陈朔之前帮他母亲治病,已经花了不少钱,他还没报答,现在又来借钱……
而且这事还不是仅仅钱的问题,毕竟班长犯了命案,陈朔借钱出来是要承担风险的!
但班长的事他又不能不管!
那是他背靠背的战友,军旅生涯最崇敬的人。
藏南那次跟阿三一个排干仗,要不是班长,他可能都回不来!
陈朔眼神一眯:“你班长杀了人?他现在在哪儿?”
小伍低声说:“已经躲到宁海了,哥,这事有风险,你别出面,钱算我借你的,我拿命还!不够我还有个妹妹……”
陈朔瞪他一眼:“我揍死你信不信?”
他拍拍小伍肩膀,沉声道:“你去楼下开车,我马上下来。”
说完,他转身回宴会厅,找到林悦,低声说:“悦悦,我有急事得先走一步,你和乐儿在这儿好好吃,我处理完就回来。”
林悦一愣,见他神色不对,懂事地点点头:“行,你注意安全。”陈朔揉了揉乐儿的头,快步离开。
下楼时,小伍的车已经停在酒店路边,陈朔拉开车门,干脆利落地说:“走!”
小伍一踩油门,车子冲进夜色。
路越走越偏,市区的高楼渐渐被稀疏的灯光取代,最后车子停在宁海郊区一个废弃采石场。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远处几盏昏黄的路灯,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石灰的气味,安静得有些瘆人。
小伍打开车灯,用特定频率闪了三长两短。远处,一个身影从采石场一角的小屋慢慢走来,戴着安全帽,穿着灰扑扑的采石场工作服,步子沉稳却带着点警惕。
走近了,陈朔看清来人——他身形挺拔,脸上有股肃杀之气,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兵,但眼神清亮,透着股不卑不亢的劲儿。
正是余普。
小伍下车,低声介绍:“班长,这是我老板,陈总。”
余普打量陈朔一眼,眼神起初带着戒备,但很快放松下来,微微点头:“不好意思,陈总,当兵当惯了,警惕心重。小伍能带你来,肯定是信得过的人。”他声音清朗,带着点沙哑,像是几天没好好休息。
陈朔上下打量他,见他虽一身风尘,气势却不弱,他摆摆手,语气直白:“别客气了,上车说。你有啥东西要带,都拿上来。”
余普略显意外地看了陈朔一眼,点点头,转身走向小屋,背了个鼓鼓的黑色旅行包出来。
陈朔已经坐到后座,打开车门,示意他上车。
余普没多话,把包扔到后备箱,坐进副驾,车门一关,气氛沉寂下来。
车内,小伍紧握方向盘,偷瞄余普一眼,欲言又止。
陈朔靠在后座,沉声问:“我就叫你老余,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命案?杀了谁?”
余普摘下安全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神复杂。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陈总,小伍,这事我不想连累你们。但既然来了,我就实话实说。”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我杀了一家人,而且是故意的,现在警察在追我,我只能先躲到宁海,想找小伍借点钱,换个地方藏身。”
“灭门?”陈朔大吃一惊!
......
陈朔靠在后座,沉声对小伍说:“开车,去市局。”
他转头看向余普,语气冰冷:“老余,看在小伍的面子上,我给你个机会。把事情老老实实、原原本本说清楚,我不想听半点添油加醋的废话。如果我发现你有一丁点撒谎,直接把你送到市局,小伍保你也没用。除非你俩现在把我弄死在这车里。”
小伍在驾驶座急得喊:“哥!”声音里带着点慌。
陈朔瞪了他一眼:“闭嘴!好好开车!”
余普坐在副驾,摘下安全帽,露出一张满是风霜的脸。
他看了陈朔一眼,眼神复杂,半晌才开口:“陈总,你是个人物。今天你能亲自过来,我承你这份情。就算你现在把我交给警察,我也不会对你动手。”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好,我全告诉你。”
车子在夜色中朝宁海市局方向驶去,路灯的光一闪而过,余普的声音在车内回荡,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我们村有个支书,仗着权势在村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干尽缺德事。两年前,他看中我家那块宅基地,说要征用建村里的厂房,补偿款低得离谱,我爸不干,跟他理论。他当场让人把我爸撵出去,还放话,谁敢反对就让他家在村里待不下去。”
余普握紧拳头,声音里透着恨:“我那会儿还在部队,没法回去。我爸倔,跑去镇上反映情况,结果王德发找了几个混混,把我爸从镇政府门口拖走,狠狠打了一顿,肋骨断了两根。我爸回来后,卧床一个月,气得整宿睡不着。我退伍后,听说这事,气不过,想找人摆平。我认识个建材公司的老板,跟王德发有点交情,我想让他帮忙说说情,缓和一下。”
他冷笑一声,眼神阴鸷:“结果,我去拉货那天,王德发带人开了推土机,直接把我家房子推平了!连个招呼都没打!我爸还在屋里,没来得及跑,被活活压在废墟下面,当场就没了!”
余普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颤音:“我回来时,房子没了,我爸也没了!王德发那畜生还在村里喝酒庆祝,说我爸活该,挡了他的财路!”
陈朔眉头紧锁,余普的怒火像把火烧进他心里。
他沉声问:“所以你就灭了他全家?”
余普咬牙,声音低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对!就我救你女儿回去的那天晚上,我红了眼,拿了把刀,摸到他家。他家六口,王德发、他老婆、他小舅子......全在家。我没给他们机会。王德发跪下求饶,哭得跟狗似的,我没听。我爸死得那么惨,他们凭什么活?一刀一刀,我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顿了顿,声音哽咽起来:“只留了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女孩,我下不去手,就...算了......”
余普突然捂住脸,再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嘶哑着吼道:“我想不通!在部队我给国家立功,把自己的命拼上去,我没想发财,没想当官,但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不过,我也没后悔,值了。”
小伍手一抖,方向盘差点偏了,颤声道:“班长,你……”
余普没看他,淡淡道:“小伍,一人做事一人当,去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