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桶里的热水还在冒着热气,衬得齐司延与江元音的姿势越发暧昧无比。
曲休念叨着“非礼勿视”,赶紧别开了眼:“侯爷恕罪,夫人恕罪,我这就滚。”
他连连后退,被江元音唤住:“等一下。”
曲休顿住:“夫人请说。”
江元音吩咐道:“回我们屋子里,去取一条侯爷的裤子来。”
齐司延现在身上这条,半边裤腿都被她剪掉了。
曲休来得正好。
曲休“啊”的一声,没控制住抬眼张望了一下,齐司延的脚边的确满是裤腿碎片。
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又有些心虚尴尬,更多的是替齐司延开心。
……还是夫人有手段,侯爷愿意处理伤口了!
曲休:“是,夫人,我这就去。”
他再次合上门退出去,走时免不得看向候在门口的青鸢与沉月,小声嘀咕了句:“侯爷在里面,你们俩刚刚怎么不拦着我啊?”
若是换了清秋与雪燕,早就将他拦在门口了。
沉月抬眼看他,不理解道:“你没看到我们俩在门口?”
青鸢眼里是明晃晃的嫌弃:“看见了还往里冲?”
曲休:……?
他忽然非常想念清秋与雪燕。
屋内。
齐司延兴致半点不受曲休的打扰,搂着她的腰,想圈她入怀坐下。
江元音抵住他的胸口不从,看了他的右腿一眼,嗔道:“侯爷还伤着呢。”
齐司延不以为然,理直气壮:“左腿无碍,阿音坐我左腿。”
江元音瞟了榻上的阿粟一眼,再次拒绝:“不行。”
她脸皮没他厚,即便阿粟昏倒了,听不见、看不见的,她也没法在这屋子里,坐在齐司延的腿上。
齐司延不愿这么放开她,退而求其次仰头:“要么坐我腿上,要么你亲我一口。”
刚刚氛围正好,若非曲休闯进来。
他甚至觉得,她会主动弯腰吻他。
骤然终止的亲昵,让他怅然若失。
这个比她先前只顾着旁人,没注意他受伤更难熬。
江元音无语看他。
表露了心迹的齐司延不再当“铁人”,顺应她心意要求地开口:“阿音,我右腿疼。”
“你刚刚才说,只要我开口了,你不会为了任何旁的人、旁的事,不管我。”
“腿疼,你亲我一口才能好。”
江元音又好气又好笑,更觉得他现学现卖的模样颇有些难得的……可爱。
她俯身弯腰,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齐司延却觉得不够,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分明是等她落吻的被动姿态,那眼神却侵略感十足。
他抬手轻点自己的唇,沉声道:“亲错了,是这里。”
江元音倾身,在他薄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碰。
要撤离时,他大手忽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江元音怕碰到他右腿的伤,也不敢挣扎,索性放任他去了。
一吻作罢,齐司延终于肯放她坐到一旁的空椅上。
虽说是“老夫老妻”,但一想到屋子里还有个人,江元音一张脸便臊得通红,心跳如雷。
反观齐司延,满脸都是“我与我妻子亲昵”有甚不好意思的?
江元音稳了稳心神,开口询问:“王爷那边,侯爷可劝妥了?”
齐司延答得谨慎:“七成。”
江元音又问:“那我们何时离开苗疆返京?”
不待他回答,她补了句:“可否等阿粟醒了?”
她坦然道:“我想当面同他道谢,也不愿他醒来时,发现我们都走了,只剩他一人在苗疆,让他觉得自己再次被抛弃了。”
“那是自然,”齐司延表示了然地点点头:“我会陪你一起等阿粟醒过来。”
既已讨论到这些,江元音便继续同齐司延商议道:“侯爷也知阿粟想跟着我们,不愿留在苗疆,也不知引蛊到底要几日才能完成,我让青鸢或是沉月留在这,陪着他,待大祭司为他引了蛊,再陪他离开苗疆如何?”
“我没有异议,但……”齐司延微顿,还是直言道:“阿音,我并非不愿阿粟跟着我们,只是你既决定要回汴京,要当这个‘公主’,只怕不便带着他。”
“他的样貌一看便是胡人,在江南地带或许没甚人在意,但入了汴京,尤其是入了宫,一定会被人盯上。”
“如今大昭同胡人只是暂时休战,关系依旧紧张。”
江元音当然明白。
现在还不是太平盛世,三国之间是微妙的制衡关系,而非一国独大。
入了京师重地,人种、血缘会被放大。
阿粟入了汴京,会有危险,也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江元音回道:“那就让阿粟先回岚州枕泷,如何?”
“嗯,暂时只能如此。”
聊妥这些事,江元音松了口气。
床榻上在昏迷的阿粟,睫毛轻颤。
这一回,依旧无人察觉。
江元音抬手倒了杯热茶,感慨出声:“希望早日了却恩怨,有明君治世,天下太平,再没纷争。”
齐司延墨眸有光影明明灭灭,意味深长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太平’都不过一时,纷争永不会停止。”
江元音不觉得他的话是悲观或是在泼她冷水。
相反,她听了后,心里是愉悦的。
他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便不与她谈论国事见解。
他有才华,却从不傲慢。
江元音回道:“不求千秋万代太平,惟愿你我在世百年,不逢战乱。”
她睫毛轻颤:“侯爷可会觉得我狭隘自私?”
“怎会?”齐司延总有角度夸赞她:“儿孙自有儿孙福,阿音这是理智不溺爱,甚好。”
江元音欣然应了这夸奖。
有个人愿意无条件地认可、支持她,这自然是极舒心快活的事。
曲休这一回学乖了,取来了裤子一直候在房门口,等候齐司延与江元音的召唤才入内。
一直到晚饭的点,蓝萨莱还在治疗蓝妙妙,阿粟也未清醒过来。
李霁立在屋门口,下巴轻挑:“走啊,吃饭去。”
江元音不放心地瞟了眼榻上的阿粟,又看向齐司延的腿,回道:“侯爷伤了腿,才包扎处理好伤口,不便行走,叔父自己去吧,唤人将餐食送过来便成。”
李霁环臂,提议道:“一个腿脚不便,一个昏迷未醒,他们俩待在一处互相陪伴最好,你陪我去吃饭。”
齐司延不语,只是看着江元音。
江元音心道李霁又开始了。
要处理正事时,两人倒都成熟稳重的,一旦没了“危机”,李霁就爱逗齐司延。
仿佛只要惹恼齐司延,他便愉快了。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恶趣味。
她开口拒绝道:“你了,叔父找蓝族长陪吧,我要陪侯爷与阿粟。”
“谁要和那个老头子一起吃饭?”李霁眯眼,“我也要在这吃。”
于是他做主,让人将餐食送过来,一起陪着昏迷的阿粟。
蓝岫忧心一直未脱险的蓝妙妙,本就无心用餐,见李霁等人不用他招呼,乐得轻松。
三人窝在小房间里用餐,热热闹闹的,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齐司延与江元音是“好”滋味,李霁一人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因为说是三人用餐,却只有两人动筷。
分别是他与江元音。
齐司延往那一坐,张嘴便道:“我腿疼,阿音喂我可好?”
江元音一听便知,齐司延这是“记恨”前边李霁要扔下他,唤她离开。
男人果然是不能太闲。
但她自己的男人,只能她自己惯着了。
咳——
何况,的确是李霁挑衅在先。
于是江元音便开始布菜投喂,没让齐司延再动一筷子。
在江元音数不清第几次投喂齐司延时,李霁挑眉,没好气地出声:“他伤的是腿,又不是手,需要你一直喂?”
闹心。
早知道他不如同蓝岫那个老头子去吃饭了。
齐司延面色云淡风轻,理直气壮道:“王爷,牵一发而动全身,伤在腿,影响全身。”
李霁眯眼,阴阳怪气道:“定宁侯何时这般脆弱了?先前同我闲逛时,本王还以为你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呢。”
他就是先前和齐司延一番“唇枪舌战”落败,心头一口气没顺,才故意唤江元音丢下齐司延,陪他去吃饭的。
原以为是打蛇打七寸,拿捏住了齐司延。
没成想,他这大侄女竟不帮他。
齐司延“哦”了声,不咸不淡道:“王爷有所不知,在爱你的人眼里,轻伤亦是重疾,在阿音面前,我愿意脆弱。”
李霁被呛住,连咳不止。
齐司延却仍未收手,继续道:“王爷现在不懂是正常的,待王爷有朝一日娶妻了,方能对我今日所言,感同身受了。”
李霁咳得越发厉害,整张脸都涨红了。
宁沪赶紧端茶,求助望向江元音。
江元音并不想参与这两个“幼稚”男人的斗争,掀了掀眼皮,吩咐宁沪:“想来叔父也是需要有人布菜,你来吧。”
李霁喝了一大口茶,稍稍缓了缓。
……没想到他第一次想当皇帝,竟是被这小两口气得。
这一边大家留在阿粟房中,斗嘴吵闹,热闹不已。
而另一边,蓝岫不时出现在房门口,焦急踱步。
蓝萨莱在屋内,一刻不敢歇地救治蓝妙妙。
整整一夜未合眼,直到拂晓时分,才将她从鬼门关抢回来。
他坐在床边,沉默等她醒来。
等待的间隙里,他回忆起了很多。
十六年前,同蓝如月的打斗,两败俱伤,他没能拦住她离开苗疆。
这一次,蓝妙妙也要走吗?
不知过去了多久,床榻上的蓝妙妙终于睁眼。
蓝萨莱嗓音沙哑,道:“你既向往外面的世界,那便走吧。”
他留不住她。
也不想再去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