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
许平安慢悠悠晃回了家。
回到甘井巷的小宅子时,
发现院子早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屋里却空荡荡的。
昨晚喝得烂醉,他其实压根没睡踏实。
这下回到自己地盘,倒头就补起了回笼觉。
快到晌午时分,屋里窸窸窣窣的动静把许平安闹醒了。
睁眼一看,虞家姐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永安侯穿着粗布衣裳混似普通妇人,正在院子里抖搂着被单晾晒。
虞书欣端着刚沏的热茶进屋,许平安接过茶盏刚抿两口,院里的永安侯虞卿踱步进来,嘴角噙着笑问:
“许郎昨夜玩得可痛快?”
被自家妻妾当面这么一问,许平安脸上有些挂不住。
好在当今大晋男子在教坊司推杯换盏,与朋友和花魁们社射交不算稀罕事,他支吾着随便应付了两句。
谁知姐妹俩压根没打算放过他。
虞书欣忽然清清嗓子念道: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听见这首《江雪》,许平安心里咯噔一下。
他万万没想到,昨夜在状元楼抄的诗传得比风还快。
才半天工夫,连自家后院都知道了。
虞书欣眉眼弯弯地瞅着他打趣:
“我一直以为呀,咱们家官人只会赠诗给自己媳妇。
没想到还会在烟花巷柳写诗扬名呢?”
那边永安侯抱着他换下的脏衣裳要去浆洗,
嘴上也不饶人:
“许郎你诗才这么厉害,也没见平时多送我姐妹二人几首诗呀”
许平安听出来了,这姐妹俩正拐着弯发牢骚呢。
在家就跟笔杆子有仇似的,去教坊司倒像开了闸的泉水。
明摆着是埋怨他有这个本事,偏不给自家媳妇写情诗。
要在大晋朝,丈夫给妻妾写诗可是秀恩爱的标配。
许平安能说啥?只能摸着鼻子干笑。
虞书欣还想再逗他几句。
虞卿已经端着东西过来了。
“行啦小妹,先让许郎试试新袍子。”
许平安这才瞅见床上铺着件青缎袍子。
上边金线绣的猛虎活灵活现。
正是朝廷给他这个丰林伯发的官服。
官家发的衣裳向来都是套模子的。
姐妹俩这是要给他改合身些。
永安侯抖开袍子说道:
“明儿宫里摆宴。”
“满朝文武达官显贵都要到场。”
“咱家伯爵爷可得穿得精神点儿。”
说着就把袍子往他身上比划。
虞书欣绕到后头。
捏着布料量长短,记下要改的尺寸。
许平安跟木头人似的杵着,任她俩摆布。
没多会儿量好了尺寸。
姐妹俩穿针引线,咔嚓咔嚓改起来。
许平安发现这俩姑娘虽然烧饭不行,针线活倒真不赖。
一炷香工夫,官服就改得服服帖帖。
许平安套上改好的袍子,铜镜里转个圈,跟量身定做似的。
日头快到头顶时。
院门吱呀一响,进来两个人。
许平安一扭头,哟,这不是一身黑衣的钟玉征和丫鬟打扮的小夏嘛。
俩人手里都拎着食盒呢。
原来是来送午饭的。
昨儿虞家姐妹亲自下厨显身手,结果整得挺砸锅。
做饭这事儿啊,哪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
咱们永安侯今儿个学乖了,直接让钟玉征她们从侯府捎饭过来。
不过许平安瞧着稀奇,小夏和钟玉征有说有笑的,熟得跟亲姐妹似的。
这事儿可把他看懵了。
钟玉征瞅见他一脸问号,连忙凑过来解释。
“许郎,我看小夏这丫头挺有天赋。”
“她筋骨轻功底子都不赖。”
“这么棵好苗子没人教多可惜。”
“我想收她当徒弟,教点防身功夫。”
“往后也能给你当个帮手。”
许平安这才一拍大腿明白过来。
钟玉征可是武德司卫的领旗,打小在差官世家长大,功夫底子扎实得很。
现在成了自家姨娘,小夏又是贴身丫鬟。
俩姑娘家凑一块儿,教功夫正合适。
再说深点儿。
钟玉征也想在许平安身边有个自己人。
小夏那半吊子功夫,正好让钟玉征给补补课。
许平安听着直点头:“挺好,你要有空就多带带她。”
俩姑娘听了这话,乐得眼睛都眯成缝了。
吃过晌午饭。
许平安正端着茶碗慢悠悠品着。
钟玉征忽然蹭过来,压低声音说:“许郎,上回【茅台酒】被调包成【仙人酿】售卖的事有信儿了。”
许平安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
他知道钟玉征查案是把好手,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线索。
赶紧凑近了问:“快说说,哪个吃了豹子胆的干的?”
钟玉征接着说:“昨儿我跑了七八家买过仙人酿的酒楼。”
“刚开始那些掌柜个个嘴硬得很。”
“后来用了点大牢里的老法子,总算撬开几个人的嘴。”
“听那些店家说,仙人酿都是有人主动上门推销的。”
“来推销的人神神秘秘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
按说京城的酒馆一般不会收来路不明的酒水。
但这酒香得实在特别,谁都没闻过这么醇的味道。
关键是那伙人手里有官府盖过章的卖酒凭证。
各家这才敢试着进点货。
掌柜们都说,领头的是个特别会说话的姑娘。
许平安眉头突然跳了一下。
“姑娘?查过底细没有?”
钟玉征接着往下说。
“说是走南闯北的商队。”
“但这帮人神出鬼没的,每次买卖都是现钱现货。”
“自己打哪儿来、往哪儿去,半个字都不肯透露。”
“不过酒馆掌柜们倒没多想。”
“做生意的都懂,谁不想捂着自家货源?”
“这种藏着掖着的事儿,在行商里太常见了。”
“只要酒是真材实料,掌柜们才懒得刨根问底。”
“我原本照着掌柜们说的姑娘长相去查。”
“结果把京城翻了个遍,连个影子都没找着。”
“这才反应过来路走岔了。”
“赶紧换了条道儿琢磨。”
说到这儿,钟玉征笑盈盈望着许平安:“许郎要不要猜猜,我后来是怎么找着门道的?”
许平安也笑起来,略一思忖:“要是人这条线断了,自然得换个路子查。”
“【茅台酒】的底细咱们心里有数。”
“能往下挖的,可不就剩装酒的坛子了?”
“娘子,我猜得可对…………?”
许平安笑脸盈盈的看向自己的新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