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怎么了?”
陆殷辞上下打量了陈映晚一番,眼神似乎早就看透了她,却懒得戳破她:“跟我去地牢,带你见个人。”
陈映晚继续装傻:“见谁?”
“见了你就知道了。”
陈映晚没有机会拒绝,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陆殷辞身后,上了马车,一路来到衙门的地牢中。
要过三道门,每道门都有专人看守。
这般严密,显然这里关押着重犯。
待走过第三道门,只听陆殷辞说:“宿家的老爷少爷夫人们,都在这儿了。”
路过各个牢房,可以看到里面所有人都带着脚镣,连着一条又粗又重的铁链。
他们没有受伤,但满脸疲惫,灰头土脸,似乎早就丧失了对生的希望。
或许早在享受到宿家所带来的一切好处时,他们就想到了这一天。
直到路过倒数第二间牢房,突然一阵铁链声,有人冲了过来,紧紧抓着铁栏杆。
陈映晚定睛一看,竟然是宿二爷。
“宿荣那个狗东西呢?让他出来!出来!”
宿二爷蓬头垢面,神色癫狂。
陆殷辞拿着帕子嫌弃地掩住了口鼻。
牢头连忙快步走过去,抬起棍子狠狠砸在宿二爷握住栏杆的手。
陆殷辞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别急,他早晚会下去见你的。”
几人快步向前,很快来到了最后一间牢房。
稻草堆上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男人。
牢房门被打开,几人走进牢房,男人才缓缓回过头。
是宿三爷。
相比于癫狂的兄长,宿三爷显得平静许多。
他将用于喝的水来净面,看起来也没那么悲惨。
“你来了。”
宿三爷的嗓子有些沙哑。
墨安给牢头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上前倒了一碗水给宿三爷。
宿三爷没有拒绝,端起净水一饮而尽,这才恢复一些声音。
“你们找到他了?”
陆殷辞答非所问:“何必要找,你不是担心宿慕成吗?”
“现在陈映晚来了。”
陈映晚心里一个咯噔,怎么突然又提起她了?
……难道陆殷辞知道宿慕成在她家?
宿三爷目光移到了陈映晚脸上,忽然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原来我儿还能交到这样的朋友。”
坏了。
陈映晚崩溃闭眼。
看来他们真的知道了。
陆殷辞饶有兴趣地欣赏了一下陈映晚尴尬至极的神色,才继续看向宿三爷:“人带来了,你该开口了吧。”
宿三爷笑道:“别急,先让我问问……”
“慕成还好吗?”
陈映晚看了眼陆殷辞。
后者挑眉:“看我干嘛?宿慕成又不在我家屋里。”
陈映晚:“……”
她深吸一口气,答道:“伤口溃烂了,人也很虚弱。”
宿三爷怔了几瞬,眼中闪过一丝后悔,笑着摇摇头:“我不该动手的,这孩子随他娘,认准了什么就不会变……”
“麻烦你照顾慕成了,陈掌柜,之前的事,是我不好。”
“我还以为有佑景这层身份在,惠王怎么也会卖我一个面子,没想到……呵,最是无情帝王家啊,虎毒尚且不食子,连自己的孩子都能舍弃,难怪人家能成大事呢。”
宿三爷就这么直白地说出了佑景和惠王的关系,陈映晚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现了。
就在她绞尽脑汁的时候,陆殷辞冷不丁开口:“不用装,我知道你早就知道。”
陈映晚:……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宿三爷又笑了一声,神色已然恢复平常那副和蔼模样:“陈掌柜,我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是我罪有应得,但慕成没错。”
“我的这些腌臜事,他未曾沾染半分,这些年他一直借住他外祖家中,哪怕宿家的荣华富贵,他也未曾享受到……只愿你不要迁怒于他。”
“当年我本想垄断你的生意,让你被迫与宿家合作,但在堂后听到一切的慕成在宴会后找到我,劝我改变了主意。”
当时的宿慕成惊讶于陈映晚的口才,竟能在短短时间的内想到又能推脱又不得罪宿三爷的话,宿慕成对陈映晚很是好奇。
或许是出于对大儿子的愧疚,宿三爷很容易地就答应了儿子的请求,没有选择强硬的手段,而是派宿慕成以“交朋友”的方式靠近陈映晚,以便随时能控制陈映晚和佑景的动向。
只是宿三爷没想到,宿慕成和陈映晚竟然真的因此成为了朋友。
甚至在这种时刻,宿慕成走投无路,居然可以去投奔陈映晚。
这份情谊,是宿三爷早已无法感受到的了。
在官场沉浮多年,他早就见惯了形形色色虚以委蛇的人,偶然见到真心,着实有些惊讶。
或许他早年做过一段时间的好官,也是为儿子积了一点德吧?
宿三爷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他也是为大儿子做了什么事的。
陈映晚也未曾想到,到陈记酒楼居然是宿慕成自己的选择。
陆殷辞屈指敲了敲把手,将众人的思绪扯了回来:“现在,你知道了宿慕成的情况,可以交代了吗?”
宿三爷笑:“可以,当然可以。陆大少爷信守承诺,我自然也要完成我该做的。”
“我可以供出大部分同党,只是还有一些,我是无法指认的。”
陆殷辞皱眉:“为什么?”
宿三爷叹气:“那些人,我若是交代出来……就算你们不杀慕成,慕成也活不下去的。”
“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可以跟陆大少爷讲一讲。”
宿三爷眯了眯眼。
晦暗不明的地牢中,只有墙上火把提供一丝光源。
他的脸随着跳动的火苗忽明忽暗,那双时刻藏着情绪的眸子终于在此刻彻底卸下伪装,仿若一头藏在幽暗林中的老虎,嘴角噙着微妙的笑容。
“陆大少爷猜一猜,你的爹娘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