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我看到过许多死亡,这里的人们每时每刻都在诞生,也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像是野草般。
可,主人也会死吗?
那个古怪的老头说了很多话,可芝只记得他说主人死了。
你要吃掉我吗?
芝问,可老头摇摇头,我吃掉你干嘛?
吃一口不就好了?
岁月忽然漫长了起来。
老头隔三岔五的过来,这是他好友最后的嘱托。
我,是主人唯一放不下的吗?
其实不是,老头只是时常嘴馋。
芝每次都期望老头来的时候身边能带着主人,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老头每次来,都会拉着我说好多话,相比于主人,我觉得他是个话痨。
直到有一次,他问,你真的不好奇外面的世界吗?
外面的世界...对于我来说,这里就是我全部的世界。
至少曾经是这样的。
可曾经,我也不曾感受到孤独。
那一天,一颗种子在我内心之中种下了。
第一次,芝开始思考,外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在老头的描述中,外面的世界中更精彩纷呈,更加的光怪陆离。
人的一生,可比一株天天不动,唯一的运动是被人啃两口的灵芝强太多了。
芝,第一次开始羡慕起,地面上的那些小人,尽管他们的生命异常短暂,可他们总是在高歌,总是是快乐。
那是他不曾感受过的情绪。
他们在因何而快乐,因何而忧愁?
那些负面的情绪无时无刻撕咬着芝,让他萌生了许多不该生出的想法。
可,不!
芝牢牢记得主人的嘱托,守护好这个世界!
可他死了?
老头叹了口气,如果他还活着,想必也希望你成为一株快乐的小灵芝。
老头的目光有些怜悯,在他眼中,每一个生灵都该是自由的。
芝可以自愿选择永远守护这里,但至少要在看过外面的世界之后。
芝,倔强的拒绝了老头的诸多建议,死死的扎根于这方世界,等待着再不会回来的人。
渐渐的,老头也熄了这个心思。
可他不知道的是,人不得自由,终究会走向毁灭。
芝,有了心魔。
“一株灵芝有了心魔?”
对于老头来说,这本该是一个很有趣的课题,可对方是老友最后的嘱托。
但心魔只能求己,外人无法帮助。
他能做到很多事,却做不到这一件。
“你能帮我吃掉他吗?”
芝卑微的请求,那是他脑海中的另一个意识,是一个陌生的自己。
可即便吃掉,心魔也会再生,它源于芝心底的执念。
幸好,芝对于主人的崇敬过于深厚,对主人命令的遵守让他抵御住了心魔。
虽说消灭不掉,可至少没被心魔吞噬。
老头也想了不少办法。
他认为芝过于无聊了,懵懂的时候还行,可有了智慧之后,怎么能什么事都不干呢?
得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他传授了芝一法门,而祸端也就此种下。
在老头的帮助下,芝转生成了一族人——安雅。
严格来说也并非转生,芝的本体陷入了沉睡,大部分意识都附在安雅上。
那和曾经观看的视角不同,和降神的视角也不同,芝第一次感受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什么感觉。
尽管弱小,可他们自由。
老头本意是想芝转生到外界,可芝执拗于此,老头也不强求,他终究有很多的事情,老友的死亡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我总不能也寄托在一株灵芝身上吧?
该找个传人了。
安雅无忧无虑的长大,芝没有作弊,就这么普通的体验着平凡人的一生。
直到那一天。
神火忽然熄灭,整个族地都惊慌了起来。
安雅也不解,尽管他的身体陷入了沉睡,可依旧能按照本能维持着世界的运转。
不解的安雅偷偷来到了供奉之地——
他的本体就沉睡在神像之中。
那一晚,心魔噬主了。
也许芝听从老头的劝告,降生在外界,也许心魔会衰弱下来。
可芝的执拗,让心魔绝望了。
“靠这个蠢货,我一辈子都只能呆在这里。”
和芝不同,心魔更加的纯粹,他满脑子都是对外界的渴望。
他仇恨整个诅咒之地,他认为是这里拖累了自己,导致自己不幸的根源。
至于主人的命令?
哪怕是心魔,也不会觉得主人半点的不好。
那一晚,心魔将真正的芝镇压在供奉之地的神像中,自己取代了他。
安雅并非载体,他也不是什么假神明。
这是一体双生,善面与恶面。
心魔芝噬主以后,就一直在等待老头,等老头再次出现提出让他去外界,他就欣然同意。
可惜,老头卜算万物,其实第一时间就知晓了。
怎么可能帮助一个心魔去外界呢?
老头选择了静观其变,他想让芝自己解决这事,哪怕很久,如果真的能独立解决,也会是芝的一次蜕变。
可等来等去,却等到了一个星者。
老头其实很早就观察过星者,这位占星师很有天赋,可惜...心性和他不和。
再让他搅和下去,就得一片乌烟瘴气的了。
于是,老头派出了他那并不得意的徒弟,故事就此开始。
......
芝是用一种类似传输记忆的方式,让何北以一种身临其境的方式体验的这段记忆。
他走马观花看到了芝记忆的最后,奇异的是,在最后,记忆的主体变成了八方诸行。
但又好像不是八方诸行。
这里也好像不是记忆。
老头站在他的面前,两人中间摆着一盘棋。
何北对围棋研究不深,骆妍小时候被逼着学过,何北就是知道规则的程度。
何北对围棋的认识来源于此,这项没有任何运气因素的作用,是骆妍为数不多能压制何北的。
老头手指夹着一根黑子,在整个棋局上踌躇着。
“该落哪呢?”
是问我?
何北仔细观察起来,微末棋技,也能看出黑子是死透了,没救了。
估摸着什么“神之一手”也难救。
“所以,到底下哪呢?”
何北确认了,是在问自己。
“要我说,”
不到一秒,何北就想到了计策,他没有接过黑子,只是把手放在了棋盘的边缘。
既然没救了,就只能...
把棋盘掀了——
等等!
何北的手猛然用力,可棋盘却像焊死一般,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
对面的老头大笑了起来,眼泪都快笑掉了。
“有趣,有趣。”
他一摆手,记忆开始消散了。
待到何北消失,他依旧看着那处棋盘,只是思绪飘到了别处。
“是你的选择,只是...”
“却不知,这一次,你是否能掀动棋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