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国的这个时候正值冬天,明显比江城要冷上许多。
厉庭舟和厉庭夏出发的时候,是临近中午,晴空万里。
到了林家门口,历时十几个小时,再加上两地时间,此时,已近傍晚。
也不知道是心情的缘故,还是恰好很巧,这边是阴沉沉的天气,伴随着大风,仿佛很有可能会下雨。
许家离这里不算太远,姐弟二人出发的时候也着急,都没有收拾行李。
厉庭夏只穿着一件驼绒风衣,她拉了拉衣襟,伸手去按门铃。
林家的佣人出来开门,看到是厉庭舟和厉庭夏,转身又进屋了。
林弘文之前接到过厉庭夏的电话,担心厉庭舟真的会过来,因此他特地交代了佣人,若是厉家的人来,一律不开门。
厉庭夏着急地喊:“周婶,你干嘛呢,快开门啊。”
周婶根本不搭理,一溜烟就跑掉了,进到别墅里,看到林弘文,说:“厉家大小姐和大公子来了。”
“我出去看看。”
林弘文不让佣人开门,是免得人进来了不好轰出去。
但以他对厉庭舟的了解,厉庭舟既然来了,绝对不会轻易离开。
暖暖好不容易回来了,爸妈都很高兴,尤其是妈妈,气色都好了不少,知道暖暖会剪纸,这会儿央求着暖暖教她剪纸,母女俩儿正在书房里有说有笑的。
父亲在安排晚餐,亲自下厨。
他们林家好久没有这么温馨愉快了,他是万万不能让厉庭舟来打扰他们的美好生活。
佣人不给开门,厉庭夏使劲地按着门铃。
她穿的不多,风大,冻得她瑟瑟发抖。
好在林弘文出来了。
“一直按门铃,不吵吗?”林弘文走到门口,隔着白色的铁艺大门,面色冷沉,“我家佣人不开门,堂堂的厉家大公子和大小姐连这点真相都看不透?”
厉庭夏是厉家大小姐,从小到大可都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即使有时候是她做错了,也没有人敢对她怎么样。
眼下的情况不一样,他们是过错方,还是要做小伏低的。
她赔笑着道:“弘文哥,我们当然知道是你们不想见我和庭舟,我们过来是向暖暖道歉的。”
林弘文冷眼看看厉庭夏,又瞥向厉庭舟,“暖暖不需要你们的道歉,她根本不在乎!厉庭舟,尤其是你!她压根儿不想再看到你,你别来这儿影响她的心情,影响我们林家的心情,否则别怪不念相识一场旧情。”
呼啸的风,吹得厉庭舟的头发跟着风舞动,有些凌乱,领带和西装衣摆也不停地飞舞着。
整个人却还是挺拔地站着。
“弘文哥。”他声线闷沉,“让我见她一面。”
“别强求了,见她一面也不会改变什么,没必要。”林弘文这边是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他愤然出声,“从你决定隐瞒她是熹熹那一刻,你和她就完了,和林家也完了!别说她不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但凡你还有一点良知,还记得我妈一点好,就不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厉庭舟没有亲生母亲,林夫人年轻的时候,与厉庭舟的母亲交好,对厉庭舟颇为照顾。
熹熹稍微大一点,又喜欢跟厉庭舟一起玩,知道厉庭舟没有妈妈,更是经常在林夫人面前,让她也当厉庭舟的妈妈。
厉庭舟生病的时候,林夫人也时常去照看。
学校有时候开家长会,厉老爷子和厉正南忙,常常会托付林夫人帮忙。
每一次,林夫人都是义不容辞。
即使后来林熹因为给厉庭舟送蛋糕丢了,林夫人也没有责怪过厉庭舟,还是跟过去一样对厉庭舟好。
这么一对比,林弘文安能不恨?
厉庭舟辩解,“你不理解我的心情。”
他害怕她失去她,像现在一样。
事实就是如此,他会失去她,他只是想用那种方式孤注一掷地留住她。
最终,还是留不住。
又在她的心上留下一道伤痕。
“那你理解我的心情,理解暖暖的心情,理解我妈的心情?”林弘文的情绪显然十分激动,他的眼神比外面的寒风还凉,“厉庭舟,你走吧,别再来了。”
江砚迟站在窗户边上,一边抽烟,一边望着门口的场景。
初见盛暖那晚,厉庭舟因为苏楷的话摔了杯子。
他隐隐能感觉到厉庭舟对盛暖是有感情的。
但他也没有料到,事情最终的走向会是如此。
多年的朋友,感情还在,看到厉庭舟此番模样,心还是有那么一丝隐隐作痛。
呼呼的风,将厉庭舟的发线吹得更加凌乱。
整个人落寞又孤寂。
厉庭夏心疼,又冻得发抖,恼羞成怒地说:“林弘文!你简直没有心,庭舟拖着一身伤,千里迢迢赶过来,他的诚意,你难道瞎吗?你知道他身上有多少道伤口吗?他和暖暖是夫妻,育有一子,即使他们之间有矛盾,即使庭舟曾经犯过错,就不能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
“不许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厉庭舟制止了厉庭夏。
说起来,且不管厉庭舟以前不知道盛暖是熹熹,仍旧对林弘文十分尊重,从未对林弘文大声说过话。
厉庭夏无奈地咬了咬唇。
林弘文可没有因为厉庭夏的话,对厉庭舟有什么怜悯之情,反而说:“身上的伤好治,心上的伤不好治,厉庭舟伤害我们家熹熹的时候,可没理解过熹熹会不会疼,他身上有多少伤口,能比得上熹熹心里的伤口吗?别说得你们现在多无辜,我们家熹熹在你们厉家七年,她都不会说话,她只是失语症,能治好的,你们管过她吗?为什么她离开厉家,就能说话了,为什么?我很想问你们为什么?”
“厉庭夏,你嗓门不是挺大的吗?”
“你回答我啊,为什么?”
“你们厉家是没有钱给她治病?还是没有能耐找到脑科专家?”
后面几句话,林弘文几乎是怒吼出声的。
突然,天空中飘起了雪。
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哀伤起来。
林弘文说的都是事实,厉庭夏哑口无言。
最后,林弘文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明明是理亏的,但厉庭夏没受过这种气,更没有人敢这么说厉庭舟,厉庭夏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她握住厉庭舟的胳膊,烦躁地说:“庭舟,算了,我们走吧,林家是不可能再让你见暖暖的,你们又登记了离婚,没什么回头路可走,咱们也别在这受气了,离就离吧。”
再加上外面又很冷,厉庭夏还受了气,根本撑不住。
厉庭舟拿开厉庭夏的手,说:“要走你走,见不到暖暖,我是不会走的。”
他不能看着盛暖放下。
他不能。
她放下了,永远不再要他了。
“庭舟!”
厉庭夏还想劝他,却见厉庭舟身体慢慢下沉。
他屈了膝……
霎时,厉庭夏睁大了双眼睛,迅速拉住厉庭舟的胳膊,“你疯了!”
厉庭舟甩开厉庭夏的手,不加任何犹豫地跪了下去。
厉庭夏疼痛闭眼,侧过身,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还是她弟弟吗?
这还是那个让无数人都瞻仰且无法超越的厉氏总裁吗?
站在别墅里的江砚迟瞬间将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转过身,迈步走出房间。
厉庭夏缓缓离开,雪花在她身后飞舞。
她知道劝不动厉庭舟。
他身上还有那么多伤,她只能去叫外公外婆过来,也许能劝他回去。
林弘文怒道:“你要演深情戏,去找个剧组,别把我们林家当片场!”
就知道厉庭舟不会走!
厉庭舟跪着,上身依旧挺拔。
即使寒风再冷,他也巍峨如山。
他没有回林弘文的话,薄唇紧绷,五官线条愈发清晰明显。
“你再不走的话,我只能请保镖把你抬出去,你非要玩这么难堪?非要步步紧逼?聚散离和终有时,你和她在一起七年都没有珍惜过,现在结束了,不可能再有回头路,你认不清现实吗?”
林弘文只想赶他快点走,免得一会儿惊动了暖暖,给暖暖添堵。
这时,江砚迟从别墅里走出来。
雪越下越大。
雪花如同鹅毛一般。
厉庭舟的肩膀和头发上,渐渐有了落雪。
江砚迟缓步走到别墅门口,语气淡淡,“庭舟,你穿得单薄,别冻着了,早点回去吧。”
厉庭舟抬眸瞅着江砚迟,“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跟他们一起来的。”
厉庭舟蹙起眉头,“住在林家?”
“嗯,我是熹熹的未婚夫。”
厉庭舟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拇指指甲陷进食指第一关节的肉里。
“她是我老婆!”
江砚迟扬了扬眉,说了一句意味深的话,“庭舟,熹熹的身份信息没有注销,你的老婆是盛暖,想清楚,你是要找盛暖还是要找熹熹?”
厉庭舟锐利的目光锁死在江砚迟身上。
江砚迟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他没有直面回答,而是反问:“你要跟我抢女人?”
江砚迟曾不止一次劝过林弘文不要抢庭舟老婆。
却不曾想过,要抢庭舟老婆的人,最终会变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