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的话，让御书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虽说大周的社会风气，比历朝历代都要开放，女子可以读书经商，甚至可以入朝为官。
但这毕竟是古代，女子还是要守三从四德，男女授受不亲。
翩翩让叶随云当老师就算了。
还要嫁给叶随云？
小小年纪，廉耻何在？
女帝肺都要气炸了，怒视钱行雁：“你到底怎么教的？诗不会背，也就罢了！居然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
钱行雁冷汗直冒，支支吾吾：“臣...臣也不知道啊。一天前，六公主还好好的。对了，她今天似乎跟二公主出宫，刚刚回来。”
女帝强忍怒意，问道：“翩翩，你今天跟瑶光去哪了？”
翩翩如实道：“去镇国府，找驸马了。”
钱行雁抓住了救命稻草：“陛下，臣知道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驸马把六公主给教坏了！”
女帝蹙眉：“才一天时间，不至于吧？”
钱行雁痛心疾首：“是啊，才一天时间，六公主就学坏了！可见驸马的品行，何其恶劣！这种人，怎么能为人师表？请陛下收回成命，罢免叶随云的国师之位。”
绕了一大圈，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从一开始，他就是冲着叶随云的国师之位来的。
女帝很生气，胸口剧烈起伏，质问道：“翩翩，你今天去驸马府，到底干什么了？”
翩翩笑嘻嘻道：“喝鱼汤了。陛下，那鱼汤可好喝了！我已经学会了，等会给你做一碗补补身子！”
她拳头里面，紧紧攥着一个小瓶子。
正是从叶随云那里偷来的海肠粉。
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让女帝也尝一尝这世间难得一见的美味。
女帝揉着太阳穴，感觉头都快要裂开了。
叶随云果然没有教翩翩什么好东西，只是带着她吃喝玩乐。
可她却不能训斥翩翩。
翩翩这么小年纪，就惦记着朕，要给朕补身子。
百善孝为先！
这份孝心，千金难换！
女帝深吸一口气，神色稍缓：“驸马还说什么了？”
翩翩一脸得意：“驸马说话可好听了，说儿臣是俊杰。”
女帝眼神一亮。
大儒们都说翩翩蠢，可她不信。
朕的女儿，怎么可能蠢？
翩翩只是大智若愚。
叶随云这家伙，虽然平时挺没溜，但眼光很不错，是个伯乐！
女帝点了点头：“他为什么说你是俊杰？”
翩翩笑容可掬：“识食物者为俊杰。儿臣满脑子都是食物，当然是俊杰。”
女帝：“？？？”
钱行雁大摇其头：“不知所云，误人子弟。”
女帝很失望。
看来让叶随云当翩翩的老师，确实是一个错误。
罢了！
国师之位，暂时不能免。
否则，朕朝令夕改，自己打自己脸，那多疼啊。
还是另请高明，给翩翩换一个像样的老师吧。
翩翩蹙着小眉毛，想了半天，道：“对了！驸马还教儿臣，如何煎鱼！他说...治大国如烹小鲜。”
女帝心中一震，愕然看着翩翩。
治大国如烹小鲜，乃是《道德经》里的话。
她作为一个狂热的修仙爱好者，当然将其奉为圭臬。
翩翩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看来这书，没有白读啊！
女帝还以为是钱行雁教的，赞赏道：“太傅，你这句话教得不错。”
钱行雁：“......”
老夫是儒门中人，教的是四书五经，圣人之言。
怎么可能教《道德经》里的话？
不过，女帝分明很赏识，他怎么会放过邀功的好机会，立刻捋着胡须，道：“是啊！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是说煮小鱼需要恰到好处的调味和火候，治国也是一样，要多加干预。六公主确实学得不错...”
话没说完，翩翩就竖起小眉毛，争辩道：“不对，驸马不是这么说的。”
女帝好奇道：“那他是怎么说的？”
翩翩蹙着眉头，努力回忆：“驸马说...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烦则人劳，扰则鱼溃。不能朝令夕改，一天一个样。”
此言一出。
女帝和钱行雁都惊呆了。
乍一听，两个说法很相似。
实则大相径庭。
一个是要多加干预，另一个是不能干预。
至于谁对谁错，并非众说纷纭，而是有切实答案。
因为这句话，是出自《道德经》。
叶随云的说法，符合老子无为而治的思想。
而钱行雁的说法，是根据儒门入世的思想，曲解原文。
孰高孰低，高下立判！
而且女帝的治国理念，其实就是清静无为。
否则，她也不会几年不上朝。
“好！”
女帝拍了拍翩翩的小脑瓜，称赞道：“说得好！治大国如烹小鲜！深得朕意！”
翩翩喜滋滋的，昂首挺胸，一脸骄傲。
说实话。
女帝虽然对她很疼爱，却也觉得她蠢，很少称赞她。
何况是在太傅面前称赞，更是破天荒第一遭。
女帝看了钱行雁一眼，笑道：“太傅，论儒门经意，叶随云可能不如你。但是论道门经意，你却不如叶随云！他是神人入梦，天赐祥瑞！这一次，你服了吗？”
钱行雁哑口无言，脸色涨红。
相比之下，叶随云的解释，确实更加合理。
饶是他巧舌如簧，能言善辩，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辩驳的话来。
许久之后，他满腹不甘，却只能低头：“臣...心服口服。”
女帝星眸闪烁，脸上带着喜色。
她不上朝那几年，钱行雁为首的大臣们，一天几十份奏疏，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她要是早知道，治大国如烹小鲜的解释，就不用如此被动了。
一句无为而治，就能把大臣们全都怼回去！
“叶随云确实满腹经纶，对道家典籍的理解，远在太傅之上！”
“甚至还在妙音之上！朕让他当国师，看来是对了！”
女帝微微颔首，对翩翩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驸马，煎鱼也好，吃吃喝喝也罢，一切随你！治国要无为而治，教育子女也是如此！朕不在强迫你了！”
翩翩实在太高兴了，一把抱住女帝的大腿，激动大喊：“多谢陛下，您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