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太阳快要下山了,冯妈妈从后面孙雪娥的房里吃完酒,红着脸走出来,催促李瓶儿:“该起身了吧?好打发轿子,送你回去。”
月娘微笑道:“瓶儿,别走了,叫老冯把轿子打发回去算了。”
李瓶儿摇头道:“家里没人,改天我再来看望各位姐妹,有的是机会。”
孟玉楼笑道:“瓶儿啊,你怎么这么固执,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留不住你吗?现在如果不打发轿子回去,等相公回来,他肯定也要留你的。”
这么一说,李瓶儿被大家逼得没办法,只好把房门钥匙交给冯妈妈,笑了笑。
“既然大家这么留我,如果我再推辞,就显得不识抬举了。你就让轿夫回去吧,让他们明天再来接我。你和小厮回家去,注意看好门户。”
她又让冯妈妈凑近耳边,低声道:“叫大丫头迎春,拿钥匙开我床房里头的第一个箱子,小描金头面匣子里,拿四对金寿字簪子。
你明天一早送过来,我要送给四位姐妹。”
冯妈妈听了这话,点点头,向月娘告辞后,就出门去了。
过了一会儿,李瓶儿不愿意再喝酒,月娘便邀请她到上房,与大妗子一起喝茶聊天。
这时,小厮玳安抱着一个包裹走进来。
不一会儿,李奕也到家了,掀开帘子进屋,喊道:“瓶儿在这儿呢!”
李瓶儿一听,慌忙站起身。
两人互相行礼,然后坐下。
月娘吩咐玉箫,去帮李奕接过衣物。
李奕便对吴大妗子和李瓶儿道:“今天玉皇庙,有圣诞法会,轮到我作为会首,与其他人在吴道官的房间里算账,忙到这么晚才回来。”
他接着道:“瓶儿今天不回家了吧?”
孟玉楼微笑道:“瓶儿一直坚持要回去,但被我们几个姐妹硬留了下来。”
李瓶儿淡淡一笑:“家里没人,我不放心。”
李奕笑着摆摆手:“别瞎操心了,这两天巡夜的特别严格,没事的。万一有点风吹草动,我拿个帖子给周大人,他一定会立刻行动。”
他又问道:“瓶儿怎么一个人冷清清地坐着?喝过酒了吗?”
孟玉楼笑道:“我们几个再三劝瓶儿,她就是不肯喝。”
李奕大笑:“你们都不行,让我来劝劝瓶儿。”
李瓶儿嘴上说:“我喝不下了。”身体却没动。
月娘吩咐丫鬟,从房里搬出桌子,摆满为李奕准备的饭菜,以及精致的小吃和果仁,满满当当。
吴大妗子很识趣,知道自己不适合再留下,便以不喝酒为由,去李娇儿的房间了。
这时,李瓶儿坐上主位,李奕坐在对面,吴月娘则坐在炕上,脚踩着炉子。孟玉楼和金银花,坐在两边。
五个人坐定后,开始斟酒。
他们不用小酒杯,而是用大银杯,你一杯,我一盏,喝了起来。
俗话说: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
喝着喝着,李奕和瓶儿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言语间也带上了几分挑逗。
月娘见这二人越喝越亲密,说的话也越来越露骨,干脆起身到另一间房,去陪吴大妗子,留下那四个人,一直喝到三更天。
李瓶儿眼神迷离,站都站不稳,拉着银花,往后院去洗手。
与此同时,李奕踉踉跄跄,走到月娘的房里,问月娘该让瓶儿去哪儿休息。
月娘淡淡道:“瓶儿给谁做生日,就在她去哪个的房里歇。”
李奕问:“那我呢?”
月娘冷笑道:“随你便!或者,你也跟着她去歇吧。”
李奕忍不住笑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随后,他叫来小玉,帮忙脱衣:“我就在这房里睡。”
月娘摇头道:“别胡闹了,别惹我发火骂你!你在这,那大姨子去哪歇?”
“好吧好吧,我还是去孟三儿房里睡吧。”
于是,李奕就去了孟玉楼的房间休息。
金银花领着瓶儿洗完手,一起回到前边,与姥姥一起休息。
………………
第二天早晨,李瓶儿对着镜子梳妆,春梅在一旁伺候。
春梅机灵聪慧,李瓶儿知道她是李奕跟前的丫鬟,就送了她一副金三件套。
春梅连忙把这事告诉银花。
银花连声道谢:“又劳烦瓶儿姐赏赐她。”
李瓶儿笑道:“你真是有福气,身边都是好姐妹!”
梳妆完毕后,银花带着李瓶儿和潘姥姥,让春梅打开花园的门,四处游览。
李瓶儿看到那边墙上开了个便门,通向她的那边,就问:“老爷什么时候开始盖的这房子?”
银花笑道:“之前阴阳先生看过了,说是二月份动工,要把那边的房子打通,连成一片。
前面盖个带卷棚的山墙,扩大花园;后面还要盖三间玩花楼,与我们这三间楼连成一条线。”
李瓶儿听了这话,默默记下。
这时,月娘派小玉来,请她们去后院喝茶。
三人一同来到正房,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正陪着吴大妗子,已经摆好茶等着。
大家正吃点心呢,冯妈妈走了进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旧手帕,包着四对金寿字簪子,递给李瓶儿。
李瓶儿先敬了一对给月娘,然后又给了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各一对。
月娘笑道:“瓶儿,这太破费了,这可不行。”
李瓶儿微微一笑:“这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月娘和其他人,连忙道谢,然后各自把花插在头上。
月娘提议道:“我听说瓶儿家门口就是灯市,肯定特别热闹。明天我们去看灯的时候,顺便去瓶儿家拜访一下,你可别假装不在家哦。”
李瓶儿回应道:“那天我一定邀请各位姐妹来家里。”
银花插话道:“姐姐可能还不知道呢,正月十五日,正好是瓶儿姐的生日。”
月娘立刻道:“刚才已经说定了,如果那天真是瓶儿的生辰,我们姐妹一个都不会少,都来给瓶儿祝寿。”
李瓶儿笑道:“我这小屋简陋得很,姐妹们肯屈尊降临,我一定好好招待。”
没过多久,早饭吃完了,接着摆上桌来,开始喝酒。
大家谈笑风生,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下午。
来接李瓶儿的轿子到了,她只好起身告别。
姐妹们再三挽留,也留不住。
临出门前,李瓶儿想请李奕出来。
月娘解释:“他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去给别人送行。”
李瓶儿千恩万谢,上了轿子回家。
………………
时间飞逝,转眼间又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前一天,李奕就派玳安送来四盘美味佳肴、一坛好酒、一盘寿桃、一盘寿面,还有一套用织金重绢做成的华丽衣服。
礼物上,都写着吴月娘的名字,是送给李瓶儿作为生日礼物的。
李瓶儿刚起床,正在梳妆,把玳安叫到卧室里,微笑道:“前几天已经打扰了吴大姐,今天又让她费心送礼来。”
玳安回答:“二娘请多保重,爹也让我代他向二娘问好。这只是些微薄之礼,请二娘用来打赏下人。”
李瓶儿一边吩咐迎春准备四盘茶食招待玳安,一边让他在临出门时,收下二钱银子和一方色彩鲜艳的手帕。
“到家后,多替我向你家各位夫人问好,我这就派老冯,拿着请帖去请你们。无论如何,明天都要赏光来走走。”
玳安磕了个头,就出门了。
两个抬盒子的,也得到了一百文钱,作为打赏。
接着,李瓶儿立刻让老冯拿着五个请帖,分别邀请月娘、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和金银花。
另外,还偷偷塞了一个请帖,特别邀请李奕,明晚前来赴宴。
到了第二天,月娘留下孙雪娥看家,自己则带着李娇儿、孟玉楼、金银花,乘着四顶轿子,一同前往狮子街灯市,那里是李瓶儿新买的房子。
她们都穿着绣有精美花纹的华丽衣服,由来兴、来安、玳安、画童这四个小厮跟随。
李瓶儿的房子,门面宽敞,共有四间,分三层。
临街的,是楼房;仪门内两边是厢房,三间作为客厅,一间是梢间;在过道的后面,第三层有三间卧房和一间厨房。
房子的后面,紧邻着乔皇亲的花园。
李瓶儿知道,月娘等人要来看灯,所以在临街的楼上,布置了围屏和桌席,还悬挂了许多精美的花灯。
她先是在客厅迎接大家,行礼问候之后,把大家请到后面明亮的房间里,喝茶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