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攀没想到他刚才特意在殿内待了一会儿才出来,居然还能碰上魏广荣他们,他脸色有些不好,却也知道避不开来,只能上前:“元辅。”
魏广荣温声说道:“方才朝堂之上,李尚书受委屈了,北地之事本与户部无关,倒劳的李尚书莫名挨了责骂。”
李瑞攀闻言没顺着他的话说话,只摇摇头:“户部掌管民生,监察行市物价本就是职责,是户部上下太过疏忽,我也不够谨慎,这才未曾察觉北地异常,以至于酿成大祸。”
“北地灾情严重,户部难逃其责,陛下不过是训斥几句,何来委屈。”
老狐狸!
魏广荣见李瑞攀居然不接他示好,反而口口声声都是在向景帝示好。
明明周围并无外人,他却对于景帝将他强拉进户部这滩浑水,摊上北地之事没有半点怨愤,反而尽职尽责,可他真的没有恼怒怨愤吗?魏广荣根本不信,他要是真这么忠耿无双,之前又怎么会一直避在府中,对于户部之事不理不问?
不过是不想掺和魏家和太子之间争锋。
魏广荣只觉得李瑞攀老奸巨猾,心里低骂了一句,面上却未露异常,也没再试图拉拢,直接说了正事:“李尚书倒是豁达,不过陛下既然让你我操持赈灾之事,且后日之前就要让人前往敦川。”
“不知李尚书眼下可有时间,我们商议一下之后钱粮调动之事?”
既然拉拢不了李瑞攀,那就先将赈灾钱粮的事情定下来,免得之后再出问题。
可谁知道他话音落下之后,对面的李瑞攀却是面露难色。
魏广荣顿时心里一咯噔,户部应该不缺银钱才是,李瑞攀为什么是这个表情,他突然就想起刚才在殿上,李瑞攀那般不情不愿领旨的样子,有些不好的预感:“怎么了,李尚书是有什么难处?”
李瑞攀抿抿唇:“户部银钱还算充裕,之前盐税一案查抄好些官员府邸,收回不少现银,虽不知道够不够用作北地赈灾,但应一时之急是没问题的,可是……”
“可是什么?”
“户部眼下拿不出粮食。”
“你说什么?”
刚才还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魏戌,猛地就厉然出声,“户部怎么会没粮?!”
李瑞攀被他声音吓了一跳,却也知道这事情谁听了都会如此,他朝着魏家父子二人解释。
“之前朝中与蛮族一直交战,为保边境大军军需,库中的钱粮几乎被掏空了大半,年前定远侯大胜之后,虽然缴获了一些战利品,但多是金银马匹,而且边境历经战事,需要安抚百姓恢复民生,仅剩的那些粮食也都给了出去。”
“今年前半年,国库之中一直无粮,就连地方粮仓也因战事征收所余不多,后来入秋新粮下来才填充了一部分,可是二位应该知道今年好些地方粮食欠收,税粮征收不足,加上之前京中粮价动荡,户部取了一部分出来平稳粮价,如今国库里的粮食根本不够赈灾所需。”
魏戌听完之后,顿时脸色大变:“那你刚才在朝上怎么不说?”
他简直气的一佛升天,朝着李瑞攀就怒道,“陛下命人赈灾之时,你就该告知户部钱粮不足,我父亲又怎会答应挑选赈灾之人,李尚书,你这是在坑我们魏家……”
“魏戌!”
魏广荣见对面刚才还好声好气解释的李瑞攀脸色阴沉了下来,连忙出声呵斥了一句:“谁准你对李尚书不敬,还不道歉!”
“父亲……”
“道歉!”
魏戌对上自家父亲冷厉眸色,扭头低声道:“李尚书,是我一时情急冒犯……”
“不敢当!”
李瑞攀脸色难看,面对魏戌的道歉冷声说道:
“都说脱口而出才是真言,但是魏大人要搞清楚,老夫与你魏家无冤无仇,做什么坑害你们,那赈灾之事陛下原是要交给江南的骆长史,是元辅自己阻拦接下,而非老夫强求,至于你说老夫为何不在殿上直言。”
他面上染着寒霜,
“如今北地之事已经够棘手了,户部竭力压制,京中依旧因为居高不下的粮价闹的人心惶惶,朝中权贵纷纷抢粮,百姓已经乱成一团,要是再当众说出赈灾前钱粮不足,魏大人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朝中那些朝臣稳得住,百姓能稳得住吗,届时京中生乱,魏大人来担这个责?!”
李瑞攀本也是朝中老臣,之前想要安稳告老,才会万事不管,与谁都好说话。
可如今摆明了想要安稳离开已经不可能,而且被赶鸭子上架,强行拉扯进这滩烂事里,他已经够心烦了,魏戌还敢这般责问于他,一副他陷害魏家的架势,他能有好脸色才奇怪了。
李瑞攀地位虽不如魏广荣,可也远胜魏家一个小辈,他面无表情说道:
“要不是你父亲叫住老夫,老夫此时已经去了养心殿面见陛下禀告此事,倒也不必白受这一番指责。”
魏戌被骂的脸皮僵硬。
魏广荣连忙说道:“李尚书莫要动气,是他脑子糊涂,才会冒犯,我替这混帐东西跟你道歉。”
“我哪敢当得起元辅此言。”
李瑞攀不想跟他们说话,这几天他先是被肃国公骂了一通,户部的事情闹的一脑袋的麻烦,如今半点不想应付魏家的人,更何况他心里清楚,魏广荣之前接下赈灾的事情是为了什么。
贪图肥差想要谋利,又想压着太子举荐的那个骆巡,自己贪心,如今倒来怪他。
李瑞攀直接阴阳怪气地说道:“魏大人有乃父之风,怎会糊涂,只是元辅不知还有其他事吗,要是没有,我还要去面见圣上。”
魏广荣被怼的脸难看,但到底是魏戌得罪人在前,他只能缓了缓说道:“李尚书先去吧。”
李瑞攀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魏广荣沉着脸看着人离开之后,这才扭头对着看魏戌。
“父亲……”
“出宫。”
魏广荣什么话都没说,只转身就朝着宫外走,魏戌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