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砂的声音在洞天内回荡。
众人都怔住了。
是啊。
他们跟在君凌轩这个怪物身边太久。
看惯了他掀开一张又一张底牌，看惯了他一次又一次地逆境翻盘。
以至于，他们都下意识地将这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
他们都忘了。
君凌轩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对外界那亿万挣扎求存的修士而言，是何等遥不可及的传说！
君凌轩被这一连串的质问，堵得喉咙发干。
他发现，自己确实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他总是下意识地拿自己去和那些屹立于云巅的存在比较——九大仙门，中州皇朝，乃至那神秘莫测的彼界修士。
所以他总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步步维艰。
可他忘了，构成这个世界基石的，是那无数在泥泞中打滚的普通修士。
对于他们而言，自己，已是需要仰望的巨擘！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君凌轩低声自语，一丝迷茫爬上神识化身的脸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久。
他神识所化的脸庞上，那份紧绷缓缓松弛，最终化为一抹苦笑。
“你说得对。”
“是我想得太多，也太窄了。”
他望向眼前的暝砂，眼神里满是欣赏。
有这样一个能随时将自己从牛角尖里拽出来的人在身边，是何等的幸运。
君凌轩的声音沉了下来，周围的气氛也随之凝重。
“那么，依你看……若是开宗立派，叫个什么名字好？”
这个问题，意味着他彻底采纳了暝砂的建议。
从此刻起，他们不再是一群依附于他个人武力的流浪者。
他们，将拥有自己的旗帜！
暝砂见他想通，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名字只是代号，叫张三李四，皆无不可。”
“重要的是，这个名字背后，你想要赋予它的意义和意志。”
暝砂将最终的决定权，交还给了君凌轩。
“这，得看你自己。”
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君凌轩陷入了思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决定。
这不只是一个名字。
这是一个势力的雏形，是他们的灵魂与起点。
霸天宗？灭世盟？
戾气太重，格局太小，像是一夜就亡的草台班子。
君凌轩直接否决。
青云阁？紫霞宫？
仙气飘飘，却与他的行事风格格格不入。
他的脑海中，无数念头如流星般划过，又被他一一掐灭。
他想要的，是一个能承载他的理念，又带着点个人恶趣味，还能引人无尽遐想的名字。
他想到了自己的来历，那个被称作凡人的世界，又想到了这个世界的修士们，汲汲营营，毕生所求的仙。
想到了这一路上，所见识到的种种人性——贪婪，嫉妒，善良，执着……
他忽然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不如叫……凡仙殿。”
“诸位觉得，怎么样？”
凡仙殿？
这三个字一出，众人都是一怔，在口中反复咀嚼。
凡与仙。
两个极端对立的概念，硬生生被揉捏在一起，听着不伦不类，却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特韵味。
“凡仙殿……”
暝砂轻声念诵，紫水晶般的眼眸里，泛起探寻的光。
“此名，可有深意？”
君凌轩飒然一笑。
“世人皆求仙，以为成了仙，便能超脱凡俗，无情无欲，视众生为蝼蚁。”
“可在我看来，仙是什么？”
“哪怕是真正的神仙，修了什么太上忘情，也未必能斩尽七情六欲，也免不了会有喜怒哀乐，有贪嗔痴念。”
“有七情六欲，便是凡。”
“拥有移山填海的伟力，便是仙。”
“所以，仙，亦是凡。”
君凌轩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洞穿世事的光彩，继续说道：
“同时，凡与繁同音。”
“我希望，凡入我殿中之人，无论他过去是人是妖，是魔是鬼，最终都能繁花似锦，皆可成仙！”
“所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名为凡仙殿——！”
一番话，让洞天内彻底安静下来。
仙亦是凡。
凡亦可繁！
这个解释，既解构了传统的仙道观念，又寄托了繁荣昌盛的宏愿，更带着一丝俯瞰众生的超然！
“好名字！”
“好——名——字！”一位瞑氏长老抚掌赞叹：“不落窠臼，寓意深远！”
“凡仙殿……听起来就好厉害的样子！”元小满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就是觉得很霸气。
旁边的瞑月则与有荣焉地轻哼一声：“那当然，干爹什么时候不厉害了！”
暝砂凝视着君凌轩，脸上罕见地绽放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浅笑。
“原来，你所求的仙，是这样的仙。”
“将凡俗与仙道熔于一炉，既有脚踏实地的自省，又有仰望星空的野心……我很喜欢。”
“那么，你的意见是？”君凌轩询问。
瞑砂微微颔首：“我没有意见。”
“没没没，我们也没有。”众人也连忙摇头。
“好！”
君凌轩一拍手，神采飞扬。
“那就这么定了！从今日起，我们，便是凡仙殿的人！”
“既然立了名号，那便要有规矩！”
君凌轩清了清嗓子，神情瞬间变得肃穆。
洞天内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好奇这位从正道仙门出来的君大殿主，会定下何等严苛的门规。
君凌轩环视一圈，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凡仙殿门规第一条，也是唯一的一条准则——！”
“入了殿！少发牢骚！”
“爱修不修！”
“不修滚蛋！”
“别他妈打扰其他人飞升成仙！”
“嗯......完美！”
“……”
“……”
“……”
整个洞天世界，陷入了长达十个呼吸的绝对死寂。
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君凌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