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寅笙率先跨进电梯,“那我们走吧。”裴禹翔也跟着走进去,他身上还背着双肩包,在进入电梯的一刹那他握紧背带,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电梯开始平稳上升,透过四周的玻璃可以看到楼下逐渐缩小的街道和远处密集的楼群。阳光被玻璃过滤,在轿厢内投下明亮的光线。然而,随着楼层升高,一种莫名的压抑感似乎在悄然滋生。
当电梯升至7楼时,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略显过时的暗紫色连衣长裙,裙摆几乎拖到脚面。头上戴着一顶宽檐的黑色纱帽,帽檐垂下薄薄的黑纱遮住她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尖俏白皙的下巴和涂着暗红色口红的嘴唇。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硕大黑色墨镜,即使在室内电梯厅昏暗的光线下也没取下来。女人默默地走了进来,站在轿厢的另一侧,与姚寅笙和裴禹翔呈对角线。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沉闷气味,这味道好像是樟脑丸和老旧脂粉混合而成的。
电梯门又合拢,电梯继续上升。轿厢内一片寂静,只有电机运行的微弱声音。裴禹翔有些不自在地往姚寅笙那边靠,目光不敢直视那个女人,只好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
8......9......10......
姚寅笙不动声色地观察那个女人,她站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有些僵硬,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透过墨镜的边缘,姚寅笙似乎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但当姚寅笙想仔细感受时,那感觉又消失了。
11......12......
就在电梯即将到达13楼的瞬间,一声巨响猛地从头顶传来。整个电梯轿厢毫无征兆地猛烈一晃,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摇晃。电梯内灯光骤然熄灭,又在下一秒闪烁起来,明暗不定,将轿厢内三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啊啊啊啊啊!”裴禹翔惊呼一声,猝不及防向后踉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玻璃壁上。
姚寅笙反应极快,脚下生根般稳住身形,一只手迅速扶住旁边的扶手。
而那个戴墨镜的女人,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发出一声叹息般的低呼。她头上那顶宽檐纱帽被震得歪斜,更糟糕的是鼻梁上那副巨大的墨镜,在剧烈的晃动中滑脱掉落在轿厢地面上,恰好滑到裴禹翔的脚边。
电梯停止了运行,卡在13楼与14楼之间,只有应急灯散发着绿油油的惨淡光芒,将轿厢内的一切蒙上诡异的光晕。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裴禹翔粗重的喘息声和他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
那个女人似乎有些慌乱,她摸索着扶正帽子,然后低着头对离墨镜最近的裴禹翔轻声请求道:“不好意思……先生,可以……可以麻烦您,帮我捡一下墨镜吗?”
女人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柔媚,在这死寂而诡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裴禹翔惊魂未定,但面对一位女士的请求,他下意识地觉得应该帮忙。他看了一眼姚寅笙,姚寅笙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盯着那个女人,似乎想说什么,但裴禹翔已经弯下腰要伸手去捡墨镜。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墨镜边框时,那个女人似乎为了让他更方便,就微微抬起头。应急灯那惨绿的光线,恰好在这一刻照在她失去墨镜遮掩的脸上。裴禹翔倒吸一口冷气,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原本应该是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暗红色,已经发黑干涸的组织粘连在眼眶边缘,仿佛被什么粗暴的力量硬生生拽走,他甚至能看到里面白森森的骨骼轮廓。没有眼球,只有空洞的无尽黑暗,还有从那两个窟窿里散发出浓烈的死气和怨念。
而这还不是全部,裴禹翔看到女人的右边脸颊,从颧骨到下颌,一大片皮肤仿佛被粗糙的水泥地面剧烈摩擦过,血肉模糊中暴露出的颧骨呈现出被焚烧后的焦黑色,那黑色甚至顺着骨骼的纹理蔓延,如同恶毒的藤蔓。
这张脸,一半尚算完好,带着诡异的、过时的精致,而另一半却像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恶鬼,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暴力和死亡的气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裴禹翔终于还是无法抑制地爆发出凄厉的尖叫,手中的墨镜如同烫手的山芋一般被他扔出去,整个人双腿一软,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蜷缩,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姚寅笙也是心中一凛,虽然她有心理准备这个女人不一般,但这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恐怖景象依旧让她脊背窜起一丝寒意。她清晰地感觉到电梯内的温度在骤降,浓烈的怨气正从那个女人身上弥漫开。
“呃呵呵呵......”
一声轻飘飘的嘲弄声从那女人涂抹着暗红色口红的嘴唇中传来,紧接着,就在姚寅笙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女人的身影像接触不良的电视信号,猛地闪烁了一下,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顶歪斜的纱帽和那副掉落的墨镜,还静静地躺在原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这时候电梯内的灯光恢复正常,刺眼的光亮让刚刚适应了黑暗的两人一阵眩晕。然而,还没等他们从这瞬间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只听砰的一声,电梯井上方就又传来重物落下的声音。
裴禹翔不顾礼节地挽着姚寅笙的手臂,“大......大......大......大师,这是什么情况啊?我们不会被困在这里吧?”
姚寅笙抓住扶手稳定军心道:“你别着急,快按紧急按钮看看能不能联系物业。”
可是那一米不到的紧急报警按钮对裴禹翔来说仿佛天堑,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但怎么都碰不到。这时,一个人影以四肢摊开的姿势,从全景玻璃外侧急速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