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传令下去,舰队即刻转向,护送周都督前往南离申安港。”
徐明志当着周循的面,对身旁的副将朗声下令,语气中听不出丝毫异样。
副将躬身领命而去,很快,旗舰“巡海号”的舵盘开始缓缓转动,整个舰队也随之调整航向。
周循站在船舷边,看着远方渐渐偏离的航线,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总算是落下了几分。他并非完全信任北玄水师,这些年来,南离与北玄水师在东海之上摩擦不断,虽未爆发大规模冲突,但彼此都知根知底。
以往仗着南离水师船坚炮利,兵锋强盛,北玄这边没少吃暗亏,忍气吞声地让步。如今自己虎落平阳,寄人篱下,若说心中没有半点防备,那是自欺欺人。
只是眼下,他也只能选择相信徐明志。
待周循稍稍放宽心,回到船舱休息后,徐明志再次将那名心腹副将召至近前,压低了声音吩咐道:“传令各船,放缓航速,蛇形前进,尽量拖延时间。在接到魏都督的回信之前,我们不必急着抵达申安港。”
“将军英明。”副将心领神会地一笑。
夕阳西下,海面上洒满了金色的余晖,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残血般的暗红。
萧瑟的海风吹拂着船帆,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战败者的哀鸣。
周循独自站在船尾,眺望着那轮正在缓缓沉入海平面的落日,心中百感交集。今日之败,是他统领水师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数万将士葬身鱼腹,苦心经营多年的舰队毁于一旦,这个责任,他无论如何也逃脱不掉。
如何才能摆脱罪责,甚至减轻处罚?他的脑海中飞快地盘算着。或许……可以将贪功冒进,最终导致水师主力陷入埋伏圈的黑锅,甩给已经葬身海底的副将秦源?死人是不会开口辩解的。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疯长的野草般无法遏制。
他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只是,还需要一些“证人”和“证据”。
“来人。”周循低声唤道。
一名贴身亲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你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都打起精神,小心戒备。”周循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这里毕竟是北玄人的船,凡事多留个心眼,莫要着了别人的道。”
“属下明白!”亲卫躬身应道。
周循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被残阳染红的海面,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与此同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北玄太州海安城,水师大都督魏朗的府邸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府邸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极尽奢华。
此刻,魏朗正赤着上身,怀抱着两名衣着暴露的美艳小妾,在铺着波斯地毯的暖阁内享受着美酒佳肴。银质的酒杯中盛满了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桌案上摆放着各种珍馐海味。
“美人儿,再给本都督满上一杯!”魏朗捏了一把身旁小妾滑腻的脸蛋,哈哈大笑道。
“都督坏死了,就知道欺负奴家。”那小妾娇嗔一声,媚眼如丝地为魏朗斟满了酒。
就在魏朗与美妾打情骂俏,享受着温柔乡之际,一名亲兵统领神色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禀报道:“启禀都督,徐明志将军从海上发回加急密信!”
“哦?”魏朗眉头微微一挑,有些不悦地推开怀中的小妾,接过亲兵递上的蜡丸密信。
徐明志负责巡查东海,除非遇到十万火急的大事,否则不会轻易动用信鹰。
他捏碎蜡丸,取出里面的信笺,展开细看。
起初,魏朗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但越往下看,他的神色便越发凝重,最后,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苏寒……南境水师……竟能击溃周循的主力舰队?!”魏朗失声低呼,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毯上,殷红的酒液泼洒开来,如同凝固的鲜血。
他身旁的小妾们吓得花容失色,大气也不敢出。
魏朗挥手让她们退下,独自一人在暖阁内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信中详细描述了南离水师的惨败,以及周循狼狈逃窜,被徐明志所救的经过。
震惊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幸灾乐祸涌上了魏朗的心头。
南离水师这些年何等猖獗,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但紧接着,他又陷入了沉思。苏寒的水师,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战力,这对他北玄而言,绝非好事。
苏寒这个废物皇子,占据南境三州,画地称王,如今已经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朝廷的二十万平叛大军,已经南下。
但苏寒若是拥有如此恐怖的水师,等于给战局平添了一缕变数。
魏朗想起了不久前收到的一封来自京师的密旨。
陛下在密旨中明确指示,与南离结盟,共同对抗苏寒的同时,也要设法阻止南离先一步攻占南境,以免南离独吞南境,将其作为跳板,将来对整个北玄产生威胁。
“南离水师大败……周循落入我手……”魏朗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这真是……天助我也!陛下的担忧,如今正好有了解决的契机!”
周循此人,虽然狂傲自大,但其统领水师的才能却是不容小觑。
南离水师近些年的勇猛精进,与此人密不可分。若是让他回到南离,重整旗鼓,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
魏朗冷笑一声,来到书房,吩咐书童研墨,提起放在笔架上的狼毫笔,准备给徐明志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