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熙然牵着夏禹，沿着校园林荫道往体育场方向走去。
果然，越靠近目的地，周遭的人气便愈发旺盛起来。穿着各色运动服、做着热身活动的运动员随处可见，也有不少三五成群、像是来加油助威或纯粹看热闹的学生。
一些班级甚至打出了简单的横幅，聚在一起，氛围热烈。
柳熙然对这里显然轻车熟路，她拉着夏禹，灵巧地穿过人群，直奔自己学院的集合点——一个设在体育场入口附近、摆着几张长条桌的临时报到处。
“老师，柳熙然，签到。”她松开夏禹的手，拿起笔，在名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利落地打了个勾。
负责签到的是一位中年女老师，她抬头看了柳熙然一眼，目光随即自然地滑向她身旁的夏禹，眼中闪过笑意，却没多问，只是温和地点点头：“好，快去准备吧，一会儿听广播通知分组。”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略显惊讶的女声：“熙然？”
柳熙然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同款运动外套的圆脸姑娘正瞪大眼睛，视线在她和夏禹交握，刚刚因为签到时短暂松开，此刻又自然而然地牵了回去的手上来回逡巡。
“雅雅！”柳熙然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非但没松开手，反而把夏禹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些，大大方方地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夏禹！”
夏禹配合地颔首，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微笑：“你好。”
名叫阿雅的姑娘嘴巴张成了“o”型，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另外两个同样穿着运动服的女孩闻声也凑了过来，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哇！这就是熙然天天挂在嘴边、神秘得不行的男朋友？”一个短发姑娘快人快语，上下打量着夏禹，“天天和我们说有男朋友，发短信傻笑，却只能看到她和商学院妹妹在一起。”
“可以啊熙然，藏得够深！”
另一个戴眼镜的姑娘也笑着附和：“总算见到活人了！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也是体育生吗？怎么把我们院花追到手的？”
“哦？你还是院花吗？”夏禹含笑看向柳熙然。
“谁知道怎么评的”柳熙然不以为意地挥挥手。
而面对其他姑娘一连串的问题，夏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保持着风度，坦诚回答：“我不是体育生，目前在淮州上学。”
“淮州？”三个姑娘异口同声，更加好奇了，“淮州大学？还是...什么学校啊？”
夏禹摸了摸鼻子，知道躲不过，只好如实相告：“淮州一中。”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秒。
随即，三个姑娘爆发出更大的惊叹：
“一中？！高中生？！”
“卧槽！柳熙然！你老牛吃嫩草！！”
“可以啊你！怪不得之前神神秘秘的，原来是拐了个未成年小学弟！”
柳熙然被舍友们调侃得脸颊绯红，又羞又恼：“什么老牛吃嫩草！什么未成年！他马上就高考了！成年了！”
她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但那通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毫无说服力。
夏禹看着她急于维护自己又百口莫辩的可爱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柳熙然扯谎也不想想未来会不会拆穿——他就算是明年高考，要是九月份不出现，柳熙然就要陷入新的一轮谎言中。
“我和熙然谈了很久，差不多两年，但是认识的要更早，”夏禹坦然地说道。“很感谢三位姐姐平常照顾熙然。”
三个姑娘眼神从最初的震惊调侃变成了带着善意的羡慕。
“哎呀，小学弟挺会说话嘛！”
“好好好，姐姐们不逗你们了。”
“熙然，眼光不错啊！小学弟你有没有好兄弟这样的介绍给我们认识啊？”
“那必须的！”柳熙然立刻重新得意起来，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仿佛刚才那个脸红跺脚的人不是她。
正在笑闹间，一个略显严肃的声音插了进来：“柳熙然，还不去做热身？在这里聊什么天？”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专业运动服、身材挺拔、面容严肃的中年女人站在不远处，显然是教练。
柳熙然立刻收敛了笑容，站直身体：“是，教练！马上就去！”她赶紧松开夏禹，低声快速说了句：“我去准备啦！”
转身小跑着汇入其他正在热身的队员中。
教练的目光在夏禹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但并未多言，只是对柳熙然的舍友们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向场地中央。
短暂的喧闹过后，报到处又恢复了之前的秩序。夏禹对柳熙然的几位舍友礼貌地笑了笑：“几位姐姐，那我也先去观众席了。熙然比赛，麻烦你们多照应。”
“放心吧小学弟！”
“交给我们！”
夏禹含笑点头致意，转身朝着观众入口走去。他能感觉到身后几道带着笑意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汇入入场的人流。
找到一处视野不错的看台座位坐下，夏禹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滑动，思忖着此刻该联系谁。
这个时间点，顾雪多半还在梦乡深处，昨日的周考想必让她耗费了不少心神；而唐清浅那个标准的夜猫子，此刻恐怕入睡还不到四个小时。
这么一想，唯一有可能保持清醒的，似乎只剩下作息相对规律的谢夭夭了。
他指尖轻敲。
「已经送你熙然姐到达运动场，坐在观众席准备拍照。」
信息发出，夏禹并没指望立刻收到回复，周末睡个懒觉再正常不过。他正要将手机收回衣兜，掌心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震颤。
“哥。”
听筒里传来谢夭夭清脆的声音，背景是软绵绵的被褥摩擦声。
“嗯？醒了？”夏禹语气温和，带着些许意外。
“嘿嘿，还没呢，还在睡觉。”小姑娘压低声音笑着，紧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以及她带着睡意的轻唤“顾雪姐，是哥的电话。”
“嗯...？”
顾雪慵懒的鼻音从背景里传来。
“你们睡在一起？”夏禹对于这个情况并不意外，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嘿嘿，”谢夭夭的笑声里带着点小得意，随即又唤了一声，“清浅姐？”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被强行唤醒不悦的叹息，接着是唐清浅清冷又含混的声音：“喂？夏禹，你最好有正事，你知道我有起床气。”
“冤枉，这可不是我主动拨通的电话...”夏禹无奈辩解，目光却下意识地在下方操场搜寻，很快锁定了那个正在认真做着高抬腿热身的身影。
“清浅姐就是向着我。”谢夭夭笑嘻嘻地说，似乎想坐起身，却被顾雪温柔地按住了。“就在这里说吧，外面冷。”
顾雪的声音带着未散的睡意，却依旧体贴。
唐清浅也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许了这个安排。
“昨晚洗完澡觉得有些冷，淮州今天还是阴天呢，”谢夭夭不再动弹，乖乖窝在被子里解释，“干脆就在主卧开了空调，我们仨挤着睡暖和。哥，你昨晚睡觉冷不冷？”
“呵...他可不会冷，”没等夏禹回答，唐清浅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便插了进来，“家里不是有个现成的‘热源’陪着么？”
顾雪在背景里低低地笑出声。
“能不能不要凭空污人清白，”夏禹扶额，目光却始终追随着操场上那个东张西望的身影——柳熙然一边热身，一边在看台上寻找着他。“我昨晚可是在你卧室睡的。”
这时，柳熙然终于看到了站起身的他，脸上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用力地朝他挥了挥手。夏禹也微笑着抬手回应，这个举动吸引了不少周围的目光。
“怎么？”唐清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她特有的、挑衅般的慵懒，“所以，是觉得在我床上...更有情趣？”她顿了顿，语气里玩味的意味更浓，“你们俩不去她的房间，偏偏选中我的，嗯？”
这话一出，电话那头的顾雪终于忍不住，笑得连睡意都驱散了大半。谢夭夭更是把手机往唐清浅方向凑了凑，自己则一头埋进顾雪怀里，肩膀因为忍笑而轻轻颤动。
唐清浅自然清楚昨晚只是单纯借宿，她与柳熙然的房间并无不同。但和夏禹这样带着锋芒的互动早已成为习惯，某些话总是先于意识，本能般地脱口而出。
或者说，这已是独属于唐清浅的、一种极为隐晦而别扭的“撒娇”方式。
“我错了，”夏禹语气里带着配合演出的诚意，“今晚我就和熙然睡一起，坚决不玷污唐小姐的香闺。”
他当然清楚自己晚上就会返回淮州，此刻的承诺不过是配合她进行一场心照不宣的、无意义的“争吵”。
“很好，”唐清浅的声音依旧清泠，“那明天我回来的时候，最好不要被我‘捉奸在床’。”
这话成功地让电话那头的顾雪和谢夭夭笑作一团，被窝里传来压抑不住的闷笑声。
“行了行了，”顾雪带着未散的笑意，声音温和地介入，“再听你们俩斗嘴下去，夭夭都要笑岔气了。我们也该起床了，一会儿出门逛逛。”
她适时地将话题拉回正轨，“夏禹，你专心照顾熙然姐，别忘了多拍几张照片。”
“好，”夏禹含笑应下，目光再次投向场地，柳熙然已经结束了热身，正和队友一起听教练做最后的安排，“那你们逛得开心。”
三道声音依次传来，随即电话在谢夭夭清脆的“拜拜”和些许杂音中挂断。
夏禹将手机收回衣兜，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电话那端传来的、淮州清晨的温暖与嬉闹。
他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下方的赛场，调整了一下相机的焦距，镜头稳稳地捕捉住了那个穿着运动服、束起马尾、神情变得专注而锐利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