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知道，人的念头、思想，是一无所能，也无所不能的。”先生说道：“你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将那几个问题，作为我的考题么？”
叶开想了一下。
“是与【道】有关？”他试探着说道：“道无形无神，却能够在与人类的想法结合后，产生实际存在的灾厄。所以，我需要先对念头的作用有个概念。”
“为什么要有概念？”
“因为……”叶开确定这是自己第一次面对和思考这个问题，但他应对相当流畅，答案就像是在自己涌现出来一样。
“因为念头在日常中是无害的，必须要有人的行动，才会变成现实……但对于拥有仙骨的人，不是这样。”
叶开继续说道：“我能看到【特异点】，就能自行利用【特异点】的性质，塑造一些东西，这对于人类来说太可怕了。”
无意中创造出来的东西，再可怕也有限度，绝大部分幻想甚至是无害的。
但有意识的创造就不同了。
叶开还不清楚，【特异点】的创造能力是否存在极限，如果不存在的话，想象一种能够将整个世界毁灭的东西，是否可行？
或许是不行的，因为世界一直延续到2025年之后——真正的末日实际上发生在更遥远的未来。
但利用它，创造出某种具有传染性的东西，从而毁灭世界，或许真的可以达成。
比如，【机械病毒】。
会不会是有什么具有灭世倾向的人幻想出来的？
这种人肯定存在，或许在末日中由于绝望——不对，他也可能觉得，这是一种希望。
“你是个善良的人。”
先生说道：“但也有些愚蠢……生来如此，或许没什么办法。”
我虽然不算聪明，但跟愚蠢也扯不上关系吧？叶开对这个评价有点不满。
再说，我善良？末世先杀圣母，我又不是圣母。
“这并非什么不好的评价。”先生继续说道：“人各有不同，我提的问题只看悟性，与心性没什么关系。”
“那如果，我说我就是要利用【特异点】，创造一些……”叶开试探着问道：“神迹之类的东西呢？然后利用【特异点】，享受人间富贵，或者是拥有权力、地位之类。”
先生笑了。
“只是想到这些么？果然是天性良善。”
他没有继续延伸这个话题：“只要回答上我的问题，都可以得到传授。但并非每个人得到传授了，都能成为仙人……仙人是一种选择，而且未必是一个好的选择。”
不加以筛选，即便弟子用他传授的东西去作恶？
这有些超出叶开的认知了。
“你们都是后世之人，你们的世界应当如何，是你们的选择，我不该插手。”
“是否成为仙人，是一个关系到整个世界的选择？”
叶开马上抓住重点。
的确，回忆一下的话，自己所知道的几个仙人，似乎都有很大的影响。
按理说纯粹的诗人影响应当最小，但李贺并不是纯粹的诗人。
“确切的说，关系到所有人类。”
先生挥挥手，一朵乌云出现在森林与溪流的上方，细雨如丝落在溪水、动物以及草木上，而两人这边，一丝雨也没有。
叶开将手伸过去，细密的雨点落在他的手上，凉丝丝的。
“人的念头随生随灭，瞬息万变。就如同这雨水一般。”
先生说道：“一息之间，就有成千上万的雨点落下。”
“雨水汇聚成溪流，就如每个人的念头累加起来，成为了集体的意识。”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指了指正在流淌的溪水：“集体意识可以视为混沌，但又并非全然混沌，它会遵照大多数人认可的理念、思想去行动。”
叶开心中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抓不住。
念头……仙人……柔弱且刚强，多变也顽固，一无所能又无所不能。
先生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再次提出一个问题。
“这种理念、思想，是如何产生的？”
“是……是学习。”叶开说道：“不仅是在学校里，在日常生活中，在他跟别人的接触中学习。”
社会氛围、文化、习俗……传统与现代，过去和当下……
自人类产生以来所有的一切。
贾思勰曾经问过他的问题，再次被他回忆起来。
什么是人？
对于叶开的答案，先生没有说对与不对，继续说下去。
“这些东西，就像是河道一样，约束水流的方向，也被水流所改变。”
就像是，随着时间的变迁，人类会有新的文化，新的理念。
“仙人，则是像这溪流中的石头。”
先生停顿了一下。
“所以，他们是将自身的思想和理念，变成一块石头……”叶开问道：“投入到所有人的集体意识中，然后……”
“永久的影响所有人的思想？”
“并非只是自身的思想。”先生说道：“水滴尚且穿石，以人力去迎接天下人的磨损，并非长久之计。”
“以前的仙人，只是将天下人共同的念头固化、留存下来而已——倒是后来的仙人，格局更大。”
“你曾问我骗术，这就是一个长久留存的骗术。你不是也体验过么？”
我什么时候体验过——
叶开想要反驳，忽然想起了张角。
是的，他体验过。
在看过张角的记忆碎片后，曾经有一个念头出现，当时他没有在意，但那的确不是他本来就有的念头。
【如果活不下去，便戴上黄巾罢！】
那是张角所说的，“欲行骗术”！
当时张角的记忆碎片到那里就戛然而止，叶开还奇怪，怎么没有出现大场面，像是李贺斩龙那样。
原来大场面已经出现过了，只是当时的自己浑然不知。
张角是在那之后成仙的么……这就是成仙的过程么？
他想要再问，却发现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开始笼罩过来，先生微笑，渐渐消失。
他只听到一段低吟。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稍后雾气消散，但面前的景象中，已经没有先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