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嘤从咖啡厅出来,外面出太阳了。
阳光落在身上,却晒不干她心里的冰冷潮湿。
夏嘤走到车旁,交警正在开罚单。
“这里不让停车”,交警写完单子,抬头一看,她眼睛红得像兔子,满脸是泪。
“开个罚单,伤心成这样?下次按规定,别乱停乱放了啊。”交警铁面无私地把罚单给她。
夏嘤刚刚看到周焕把车停这儿,以为可以停。她用手背把泪珠蹭掉,“不好意思。”
交警见她不像是要哭天哭地,撒泼打滚,瞧了她一眼,“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夏嘤一愣,对方怀疑她受了什么人身伤害。
她摇了摇头。
夏嘤上了车,手指都在发抖。但不能继续占用车道,她慢吞吞把车开出去。
以前,每次去青祁路的心情都是轻快的,满满的安全感。家里有爸妈,有樱桃。
心情再不好,远远看到家里的灯火,就能将烦恼抛之脑后。
可今天,这一路艰难得像西天取经。
她不是周焕和闻茜的女儿。
那么,她是谁?
夏嘤回到青祁路,还没到中午。
周焕刚帮她把快递取回来,“给你放桌上了。”
接着又道:“你妈带着樱桃出去遛弯,等会儿就回。”
说完,就见夏嘤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脸色苍白。
外面明明阳光普照,她却像进来之前,淋了一场大雨。
“别是感冒了吧?这几天气温跟过山车似的,小心流感”,周焕转身去取体温枪。
“不用,我都知道了。”
周焕不解:“都还没量,你知道什么?”
别是发烧了吧,都开始说胡话了。
“我知道,自己不是周家的女儿。”
周焕像被人点了穴似的,骤然停在那儿。他阔步回到夏嘤身边,视线紧盯着夏嘤,表情难得严肃,“你这孩子,当初我们可是做过亲子鉴定的。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还是夏家那两口子,又找你来了?”
夏嘤也不想相信。
他们夫妻两个,对她百般宠爱,将她捧在手心上。她的母亲,甚至在汽车冲来时,想都没想,就将她推开。
被夏家人嫌弃的“赔钱货”,后来移栽到了周家的花园,终于有了阳光雨露的滋养,开花结果。可是,没有根的植物,扎不进这片土壤。
夏嘤闻到眼泪的辣气,一波一波地冲刷着眼眶。喉咙像哽了一块铁,让她说不出话来。
她到青祁路,不知什么时候起,也开始恃宠生娇,一有事就喊妈妈。
不管闻茜在哪里,都会停下自己的事情,对她施以援手。
可是,可是,那不是她亲生的妈妈。
虽然周焕竭力否认,但夏嘤没办法跟他一起演戏。她的心脏揪在一起,闭眼时,泪水断线的珠子一般在脸上冲刷出两行湿润的轨迹。
“我听陈予恕说的,他跟人打电话,我亲耳听到的”,夏嘤咬住嘴唇,怕自己会忍不住崩溃。
一切怎么会那么巧,刚好认回她的周家,就和陈家有婚约?
她比谁都希望,这件事和陈予恕无关。
周焕眼眸微微颤动,脸上露出愤慨,“他怎么会说出这种混账话?我要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这里,夏嘤已经死心。
望着周焕想要离开的背影,她收住了眼泪,吐字清晰道:“周媛。他还告诉我,你们的亲生女儿,叫周媛。”
周焕全身僵硬地立在原地,他的肩膀往下垮着,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你不告诉我,那我去问妈妈”,夏嘤抬脚就要出门。
周焕一个箭步上去,挡住他的去路。
夏嘤抬头看向他的脸,等着下文。
周焕不敢跟她对视,半垂着头,闷声道:“嘤嘤,你妈她不知道。”
这句话,无情地判了夏嘤死刑。
她猜中了。
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周焕哑声开口:“媛媛是四岁多,得急病走的。我们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女儿,自打生下来就视若珍宝。那时你妈在外地,我抱着她小小的身体,求医生再给她看看。旁边的人告诉我,她的身体都凉了。我没有办法,只能告诉你妈妈,媛媛弄丢了......丢了,至少还活着,说不定还有找到的一天。她最开始,也埋怨我,恨我,可那也是我的女儿啊,我宁愿把自己的寿命全给她,也不想她孤零零地离开我们。我大病一场,你妈妈也不再提起媛媛。只是时间推移,她起了疑心,开始心神恍惚。直到上天把你送到我们身边,你就是救她的解药。”
家里有了嘤嘤和樱桃,不再像以前一样清冷枯寂,而是充满欢声笑语。
为了能让妻子有活下去的支点,他对不起媛媛,也对不起嘤嘤。
“谢谢你们,收留我”,这句话,艰难地从夏嘤喉咙里挤出来,“妈妈仍旧是我的妈妈,我知道该怎么做。”
夏嘤从青祁路带走了樱桃。
幸好还有樱桃。
否则,她在这世上真的成了孑然一身。
她顾不上其他,只想带樱桃远走高飞。去一个陈予恕找不到她们的地方。
既然逃不出婚姻,那就逃出京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