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纪览大松一口气:“大将军所言极是!”
“任凭高楷如何用兵,也绝非莫贺咄设对手,他可是始罗可汗爱将,攻城掠地所向披靡。”
众人纷纷点头。
唯有许晋一人不以为然,暗思:秦国公既然派遣二位老将出战,必然成竹在胸。
听闻突厥骑兵来攻,怎会不作防备?
说不定,早已派遣兵马前去拦截,将莫贺咄设挡在泾州之外,以各个击破。
他本想出言质疑,环顾众人,却又咽下话头。
毕竟,他投奔陆纪览,只为暂时栖身,并非为齐王效力。
何必直言不讳,打破众人念想,惹人厌恶呢。
便在这时,一员斥候飞奔而来,满脸惊恐:“禀大将军,邠州杜刺史传来军情,莫贺咄设身亡,一万突厥骑兵尽皆战死。”
“这……”众人一片哗然。
王宗仁面色大变:“这如何可能?”
斥候胆战心惊:“据闻,高楷趁二位老将与魏帝交战,亲率两万大军,绕行至庆州驿马关设伏。”
“莫贺咄设一时不防,方才这般下场。”
斥候的话,简直像一柄万斤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原本将翻盘之机,寄托在莫贺咄设在这一万骑兵身上,没想到,祸不单行,这么快便叫他们大失所望。
陆纪览满脸羞惭:“下官无能!”
诸将面面相觑,尽皆羞愧。
王宗仁颓然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魏帝溃逃、莫贺咄设败亡,谁能抵抗高楷兵锋?”
众人无言以对。
沉默半晌,陆纪览咬牙道:“大将军,事已至此,多思无益,不如立即退兵,回返长安。”
“不可!”王宗仁断然否决,“岐州为京兆府一方门户,怎可轻言舍弃?”
岐州于汉朝之时,为关中三辅之一,右扶风。
诗仙曾经称赞:“扶风豪士天下奇,意气相倾山可移。”
据《方舆胜览》记载:凤鸣于岐,翔于雍,栖于凤。
自古以来,便是京兆府西面屏障,拱卫长安。
并且,从关中至汉中四条栈道,便有陈仓、褒斜两道,由岐州为起点,可谓扼守险要,重中之重。
一旦放弃岐州,京兆府独木难支,长安亦危在旦夕。
“下官失言,请大将军恕罪!”陆纪览慌忙下拜。
王宗仁挥手叹道:“起来吧。”
“魏帝、莫贺咄设皆败,陇、泾、宁三州,必然落入高楷手中,下一步,他必取岐州,攻京兆府。”
“诸位可有良策退敌?”
众人相顾默然。
高楷兵锋如此之盛,谁敢轻言退之?
王宗仁面露失望。
陆纪览拱手道:“大将军,下官举荐一人,必有妙计。”
“哦?”王宗仁颇为惊讶,“何人?”
陆纪览笑道:“此人为下官好友,名为许晋,正在堂下。”
“方才,正是他问起莫贺咄设下落。”
王宗仁面露喜色:“这等大才近在眼前,我却视而不见,实在不该。”
他看向许晋,郑重道:“你有何妙计,大可说来。”
“若能击退高楷,我必向大王请功,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许晋心中无奈,他本想一言不发明哲保身,却不料,终究卷入其中。
“草民才疏学浅,不过老生常谈罢了。”
“秦国公必将攻打岐州,此为毋庸置疑之事。”
“然而,他孤军深入,粮草辎重从岐山道运来,颇为艰难,无法迁延日月,必定想要速战速决。”
“既如此,大将军不妨兵分两路,一路沿渭水溯流而上,至秦州上邽,切断他的粮道。”
“一路出陈仓道,至凤州,再反攻南郑。”
“此为釜底抽薪之计,或可引秦国公撤兵。”
“好一个釜底抽薪!”王宗仁大笑一声,“断粮道,攻驻地,若能成功,高楷必然回返,岐州之危迎刃而解。”
众人听闻,亦然赞叹。
陆纪览与有荣焉:“大将军,许晋身怀大才,何不封一官职,收为己用?”
许晋看他一眼,不由暗叹交友不慎,本想脱身离去,却又卷入旋涡之中。
王宗仁自无不可:“传令,授许晋为记室参军一职,于我帐下听用。”
“谢大将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许晋只得领受。
不然,他恐怕难以走出这县衙。
陆纪览补充道:“大将军,高楷诡计多端,麾下更有奉宸司这等鹰犬,不得不防。”
“不如让一路士卒假装渔民,沿渭水溯流,另一路扮作商贾,走陈仓道,避免暴露行踪。”
王宗仁从言听计从:“就依此言行事。”
计议一定,众人陆续散去。许晋追上陆纪览,抱怨道:“陆兄知晓我之来意,何必出言举荐,叫我不得自由?”
陆纪览不认同道:“贤弟之才,百倍于我,怎能继续颠沛流离,蹉跎岁月,致使明珠蒙尘?”
许晋苦笑一声:“正因数十载颠沛流离,不得明主,我才越发慎重,再不愿随意投靠一人,重蹈覆辙。”
陆纪览郑重道:“齐王素有大志,知人善任,虽然一时困顿,必有乘风而起之时。”
“以贤弟之才,此时投靠,正是雪中送炭,待来日,还愁没有封侯拜相,名满天下之时么?”
“齐王虽有大志,然而长于治政,短于用兵。”许晋摇头道,“依我看来,不过是守成之主。”
陆纪览眉头一皱:“贤弟此言差矣。”
“昔年,汉高祖亦不擅长用兵,却击败楚霸王,一统天下。”
“齐王坐拥京畿道,麾下文士如云,武将如雨,齐心协力,必能开创大业。”
许晋不以为然:“陆兄此言,有失偏颇。”
“汉高祖识人善任,得三杰辅佐,方才开创汉朝四百年基业。”
“然而,齐王端坐长安,于朝堂争权夺利,麾下大多见异思迁,心向大周之人,并非齐心协力。”
“何况,京畿道外有群敌环伺,不说赵王刘竞成、夏王窦至德等天下枭雄,便是秦国公,亦是一等一的英主。”
“如此内外交困,难以打破,遑论进取天下。”
陆纪览怫然不悦:“贤弟如此推崇高楷,何不前去投靠,反而贵脚踏贱地?”
许晋自觉失言,连忙转移话题:“陆兄家学渊源,才高八斗,为何一心一意辅佐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