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锋看着众人那副敢怒不敢言的便秘表情,心里一阵冷笑。
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不能真的反,至少现在不能。
背上分裂国家的骂名,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他要的,是一个和平的国家,不是一堆烂摊子。
他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但那股子霸道和强硬,却丝毫未减。
“我刘文锋,从穿上这身军装那天起,为的就不是某个人,某个谠。为的,是这四万万同胞,是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统一、富强的华夏,而不是一个四分五裂,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烂泥坑。”
“所以,如果能不反,我自然不愿意反。这个分裂民族的千古骂名,我刘文锋还不想背。”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锐利。
“但是!倘若有人非要逼着我反,把我往绝路上逼,那我刘文锋,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烂泥坑就烂泥坑吧,大不了推倒了,重新和泥!”
“至于日后,国府要如何对我,如何对八路,还请领导,好好想一想。”
“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或许没错。但谁是‘外’,谁是‘内’,谁是该攘的,谁是该安的,我想,今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向周卫国。
“老周,走了。这会,开得没什么意思。”
周卫国如梦初醒,连忙点头,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就这么当着满屋子谠国大佬的面,朝着大门走去。
几十把枪,依旧对着他们。
但所有人的手指,都僵在扳机上,没人敢动。
他们的目光,全都投向了主位上的那个人。
只要他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刘文锋就会瞬间毙命。
上峰死死地盯着刘文锋的背影。
他的脑子里,天人交战。
杀了,还是不杀?
杀,能一泄心头之恨,能维护他作为领袖的绝对权威。
不杀,他今天丢掉的脸面,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从此以后,他该如何号令全国?
刘文锋的脚步,不快不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
五步。
十步。
十五步。
马上就要到门口了。
上峰的眼睛里,杀机几度浮现,又几度被他强行压下。理智和情感,在他的内心深处,进行着最激烈的搏杀。
终于,在刘文锋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上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整个人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最终还是没有下令。
刘文锋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卫兵,枪口同样齐刷刷地对着他。
看到他出来,所有卫兵都紧张到了极点,如临大敌。
刘文锋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挡在他前面的卫兵,下意识地向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路。
枪口,却始终跟着他的身影移动。
冰冷的杀气,弥漫在整个走廊里。
周卫国跟在后面,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这短短几十米的走廊,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枪林弹雨,都要漫长,都要凶险。
直到两人彻底走出礼堂,呼吸到外面那潮湿而自由的空气时,周卫国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气氛肃杀的建筑,心有余悸。
而刘文锋,只是抬头看了看天,伸了个懒腰。
“妈的,憋死我了。走,找个地方,吃碗正宗的渝城小面去。”
仿佛刚才那个在最高国防会议上,舌战群儒,掀桌子骂娘,以一人之力震慑整个国府高层的狂人,不是他一样。
……
黑色的福特轿车,在颠簸的石子路上缓缓行驶。
车厢内,气氛压抑得可怕。
司机是代立的人,此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全是汗,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后座上,周卫国脸色发白,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他好几次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直到现在,他都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不经的噩梦。
掀桌子,骂领袖,指着一屋子大佬的鼻子威胁要吊死他们,最后在几十把枪的瞄准下全身而退。
这……这他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他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刘文锋。
刘文锋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嘴里还哼着一段不成调的川剧。
那悠闲自得的样子,仿佛刚才只是去茶馆喝了杯茶,而不是去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总……总司令……”周卫国终于挤出了一点声音,干巴巴的,“我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刘文锋眼皮都没睁,“留在那儿吃晚饭?我可吃不惯法兰西大餐,怕消化不良。”
周卫国苦笑了一下,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后怕和担忧:“您刚才……也太冲动了!万一……万一上峰他真的下了命令,我们现在……”
“没有万一。”刘文锋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异常明亮,“他不敢。”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合格的政客,不是个冲动的赌徒。”刘文锋转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破败的街景,“政客做事,第一原则是权衡利弊。杀了我,对他来说,弊大于利,而且是远远大于利。他那口气,再不顺,也得给我咽下去。”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包“冲锋”烟,又点上了一根。
“老周,你记住。跟这帮人打交道,不能按常理出牌。你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跟你耍流氓。你跟他们耍流氓,他们跟你讲法理。你越是表现得彬彬有礼,他们就越是觉得你好欺负,会变本加厉地试探你的底线。”
他吐出一口烟雾,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所以,对付他们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一上来,就把桌子掀了,然后指着他们的鼻子告诉他们,老子不但要掀桌子,还要砸场子,谁不服就弄死谁。”
“这叫……先声夺人。先把他们打懵了,打怕了,接下来的事,才好谈。”
周卫国听得目瞪口呆。这套理论,他闻所未闻,粗暴,野蛮,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直击要害的深刻道理。
“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周卫国问,“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当然不会。”刘文锋笑了,“不过,主动权,现在到我们手里了。我们不用再去找他们,等着他们来找我们就行。现在,该头疼的,是那位上峰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