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延寿区,刘志学的住处。
客厅里,茶几上放着两杯茶,热气袅袅升起。
刘志学看着金成浩,开门见山:“金社长,你认不认识衙门的人?”
金成浩愣了一下。
“衙门?”
“执法队、检察院、法院……这些地方的人,有没有认识的?”
“执法队那边,我认识几个。”
“什么级别?”
“基层,都是些小角色。”金成浩说,“平时帮忙通个风报个信,出了事打点一下,这种程度。”
刘志学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金成浩知道他不满意。
“刘社长想找什么样的人?”
“级别高一点的。”刘志学说,“能说得上话的那种。”
金成浩沉默了一会儿。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人。
那些执法队的肯定不行,他们自己都是被人使唤的,能帮的忙有限。
再往上……
“有一个人。”他终于开口,“不知道算不算刘社长说的那种。”
“说说看。”
“仁川地方检察厅的,叫李尚勋。”金成浩说,“部长检事。”
刘志学的眼睛眯了一下。
“部长检事?”
“对。”
韩国的检察系统和国内不太一样。
大检察厅是最高机构,相当于最高检,下面是高等检察厅,对应各个高等法院,再下面是地方检察厅,管辖一个地区的刑事案件。
地方检察厅里,检察长是一把手,下面设若干个部,每个部由一个“部长检事”负责。
部长检事不是行政级别,而是职务名称,相当于部门主管。
仁川地方检察厅管辖整个仁川地区的刑事案件,权力不小。
部长检事虽然不是检察长,但在自己的业务范围内,说话是有分量的。
一个案子报上来,是立案还是不立案,是起诉还是不起诉,是重判还是轻判,部长检事的意见很重要。
“这个人,你怎么认识的?”刘志学问。
“通过一个朋友介绍的。”金成浩说,“两三年前吧,我有个兄弟出了点事,被抓进去了。托人找关系,最后找到了李部长那儿。花了点钱,把事情压下去了。”
“后来呢?”
“后来逢年过节送过几次礼,但没有太深的交情。”金成浩顿了顿,“毕竟级别差得太远,人家也不一定记得我。”
刘志学点点头。
这种关系,说白了就是“花钱办过事”的程度。
不是真正的交情,但至少有个由头。
“还有没有更高的?”他又问。
金成浩摇头。
“李部长已经是我能接触到最高的了。再往上……检察长那个级别,我连门都摸不着。”
刘志学没有再追问。
他知道金成浩说的是实话。
道上的人能接触到的官员层级是有限的。
李尚勋这个级别,已经算是金成浩能够得着的天花板了。
“这个人……”刘志学看着他,“能不能拉拢?”
金成浩愣了一下。
他早就猜到刘志学想干什么。
从刘志学问“认不认识衙门的人”开始,他就知道了。
找保护伞。
在道上混,没有保护伞是不行的。
武力只是基础,真正的护身符是衙门关系。
有人罩着,出了事能压下去。
没人罩着,随时可能被端。
金成浩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一直没有能力去做。
那些执法队的,能帮的忙有限。
李尚勋那个级别的人,他够不着,也拉拢不起。
现在刘志学问起来了。
“说实话,不好说。”金成浩斟酌着措辞,“李部长这种人,位置摆在那儿,一般的东西打动不了他。”
“那什么东西能打动他?”
金成浩犹豫了一下。
“这个人,比较好色。”
刘志学的眉头挑了一下。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金成浩压低声音,“他老婆是个厉害角色,在家里管得很严。他平时喜欢在外面沾花惹草。”
“确定?”
“确定。我那个朋友亲眼见过。”
拉拢人无非几种方式,钱、色、把柄。
钱是最直接的,但风险也最大。
送钱要留痕迹,万一被查到,两边都完蛋。
把柄是最有效的,但也最难弄。
你要抓住人家的把柄,首先得有渠道、有手段、有运气。
色是折中的选择。
相对隐蔽,不留银行记录,而且一旦上钩,就有了把柄。
“你认不认识那种……”刘志学想了想措辞,“高级皮条客?”
金成浩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
“认识。”
“什么样的?”
“有个姓崔的,在江南那边做这行。专门给有财阀介绍女人,都是高端货,模特、明星,那种层次的。”金成浩说,“价格很贵,但东西确实好,而且嘴严。”
刘志学点点头。
“找时间,我要和这个人见一面。你去安排。”
“行。”金成浩应了一声,“我这两天就联系他。”
刘志学没有再说话。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
拉拢李尚勋这件事,急不得。
要先摸清这个人的底细,他的喜好、习惯、弱点、需求。
然后再想办法接近、试探、下钩。
这是一个长期的布局。
但一旦成功,仁川这边就有了真正的靠山。
金成浩坐在沙发上,有些坐立不安。
他一直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刘志学看出他的心思。
“还有什么事?”
金成浩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在犹豫。
郑泰植那边的钱,再过一段时间就要交了。
这段时间所有的钱基本上都用去扩张势力了。
还有手下那些人的工资。
收了这么多人,每个月的开销不是小数目。
崔永吉带来的十几个人、韩正秀的七八个人、还有那些回来的老人……加起来五六十人,就算每人只发一两百万韩币,一个月也要上亿。
他知道刘志学承诺过他,但真到了开口要钱的时候,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刘志学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
“郑社长那边的钱,是不是快到期了?”
“是……”他点点头,“这个月底就要交。”
“手下那些人的工资呢?”
“也……也有点紧。”金成浩低下头,“这段时间收了不少人,开销比较大……”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刘志学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走到房间角落的一个柜子前。
他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
那东西看起来像个小型的移动硬盘,黑色的塑料外壳,大约手机大小,一端有个USb接口。
硬钱包。
这是一种专门用来存储加密货币的硬件设备。
和普通的数字钱包不同,硬钱包不联网,私钥存储在设备内部,除非物理接触,否则无法被黑客攻击。
对于那些持有大量比特币的人来说,硬钱包是最安全的存储方式。
它可以随身携带,可以跨境转移,不留银行记录,不受任何国家的金融监管。
某种意义上,这是一个“隐形的保险箱”。
刘志学把硬钱包递给金成浩。
“这里面有一些比特币,够你用一段时间。”
金成浩愣住了。
“刘社长,这……”
“郑社长那边的钱,你先交了。”刘志学说,“剩下的当作这段时间的开销。”
金成浩看着手里的硬钱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比特币是什么。
这几年加密货币很火,道上也有人玩这个,用来转移资金、洗钱。
但他自己从来没碰过,太复杂了,他搞不懂。
“我……我不太会用这个。”他老实说。
“找个人帮你。”刘志学说,“仁川应该有换币的渠道,把币卖了换成韩元就行。手续费高一点,但胜在干净。”
金成浩点点头。
他握着硬钱包,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感觉。
他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但刘志学的做法,确实让他服气。
“刘社长,”他站起身来,郑重地鞠了一躬,“这个恩情,我金成浩记住了。”
刘志学摆摆手。
“别说这些虚的。把事情办好就行。”
“一定,一定。”金成浩连连点头,“皮条客那边,我今天就去联系。有消息马上告诉刘社长。”
“去吧。”
金成浩把硬钱包小心地揣进口袋里,转身走向门口。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下来,回头看了刘志学一眼。
“刘社长,你放心。”他的语气很认真,“只要你在仁川一天,我金成浩就是你的人。”
说完,他推门离开了。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刘志学站在窗边,看着金成浩的车驶出小区,消失在街道尽头。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金成浩这个人,能力有,忠心也有几分。
但到底能不能用,还要再观察。
道上的人,嘴上说的话,听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