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云飞离开后,江宁也起身离去。
自家这大侄子不走寻常路,着实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不多时,朱由检匆匆追了上来,满脸认真道:“二哥,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云飞这么大的人了,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姑娘,你咋就不能支持他?
你不是整天说遇到喜欢的人要大胆追求吗?
难道你也嫌弃白姑娘出身青楼?”
江宁耐心解释:“五弟,二哥并非介意她的出身,只是你也不瞅瞅咱们如今在哪?
万一被江南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到时候惹出大乱子,别说云飞,搞不好定远侯都得遭殃。”
朱由检这才恍然大悟——连自家大侄子朱铁胆身在皇宫,都有江南人想伸手,更何况邓云飞身处苏州这是非之地。
当天晚上,高文彩匆匆来到江宁面前,沉声道:“启禀侯爷,卑职都查清楚了。”
江宁点头示意他继续。
高文彩沉声道:“这位白姑娘有大问题,她的身份是假的。”
江宁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小高,你还查到了什么?”
高文彩赶忙回话:“回侯爷,她的姓名、籍贯、年龄全是假的。
此女原本是宁波府富商文泰然家的歌女,自幼被养在府中。
咱们进入南京后不久,便有人为她改换身份户籍,让她卖身金玉楼。
因其才貌双全,很快成了苏州有名的清官人,名声大噪。卑职仔细查过,她与邓小侯爷相识的过程看似巧合,实则是精心安排的。
此外,她曾私下向邓小侯爷打探您的事,好在当时邓小侯爷喝多了,没说什么。”
江宁点头,神情冰冷:“看来浙江这些海商也不消停,咱们人还没去浙江,他们倒把手伸到苏州来了。”
高文彩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侯爷,是否需要卑职去……”
江宁摇头:“有些事可以私下做,有些事得摆到明面上。
你先把查到的这些告诉云飞,看看他的反应。”
高文彩点头,匆匆离去。
江宁眼神冷冽——他也想趁机看看这大侄子值不值得委以重任,若是只顾儿女情长的货色,那便不必着重培养了。
半个时辰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邓云飞神情慌张地闯进来,身后跟着高文才和朱由检。
他痛苦地问:“江叔,刚才高大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白姑娘真的想在我身上图谋什么?”
江宁叹了口气:“云飞,你自小在京城长大,你爹该给你讲过不少权贵间勾心斗角的事。
这世上,除了爹娘,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更何况是一名青楼女子。
你若不信,现在就让小高跟着你去找她问清楚。”
邓云飞红着眼擦干眼泪,沉声道:“我要当面问她!”
说罢转身就走。
江宁朝高文彩使了个眼色,高文才赶忙追了上去。
两人离开后,朱由检满脸震惊:“二哥,真的假的?
该不会是你搞的鬼,诬陷那位白姑娘吧?”
江宁冷哼:“你把二哥想成什么人了?
这位白姑娘确实有问题。”
朱由检闻言,也只能叹息。
第二天一早,邓云飞失魂落魄地跟着高文彩返回巡抚衙门。
江宁见状赶忙迎上去,只见邓云飞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怎么能骗我?
我是真心想娶她过门的,她怎能如此欺骗我!”
江宁抬眼看向高文彩,高文彩微微摇头。
江宁点头,一旁的朱由检顿时满脸杀气:“云飞,既然这女人真有问题,我现在就去替你杀了她!”
邓云飞痛苦地闭上眼,眼泪止不住地流。
高文才赶忙道:“启禀殿下,今日早晨,那位白姑娘把事情说清楚后,已经服毒自尽了。”
朱由检愣在当场,江宁也有些意外。
高文彩补充道:“侯爷,据白姑娘交代,浙江的商人恐怕在密谋生事,想趁机作乱。”
江宁点头,看着坐在地上痛哭的邓云飞,忍不住摇头。
片刻后,邓云飞止住哭声,哽咽着问:“江叔,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感觉心都死了,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
江宁蹲下身,一脸严肃:“云飞,退出情场,一心为国!
爱民爱国,前途无量。
不必经历爱情的考验,只需接受朝廷和百姓的考验。
不当梦中情郎,只做国家栋梁。
智者不入爱河,建设美丽家国!”
邓云飞看着江宁一本正经的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回头江叔帮你物色一门好亲事,别再想这些了。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别因为儿女情长就萎靡不振。”
邓云飞正色点头,随即满脸愤怒:“这群该死的浙江海商,居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江宁见他重新振作,点了点头,让高文才和朱由检把他带下去,自己则匆匆去找袁可立,将浙江海商密谋动乱的消息告知。
袁可立听完,脸色阴沉,一边捋着胡须沉思。
江宁在一旁静静等候。
片刻后,袁可立沉声道:“侯爷,老夫还是那句话,早反晚反,早晚要反。
不如让他们全都跳出来,一次性杀个干净!
反正浙江这些海商,前些年私自下海走私、贩卖货物、杀人越货,哪个不是罪大恶极?
这几年朝廷重设市舶司,派税务部、户部和厂卫监管,可据老夫所知,仍有不少人在走私。
朝廷定的税并不高,十抽二而已,他们做惯了无本买卖,连这点钱都舍不得掏,留着何用?”
江宁点头:“既如此,便依袁阁老之意。
不过咱们得做好准备。”
随后,江宁传令将平江伯陈启、怀远侯常明良、卢象升、曹变蛟等人全部召回苏州,等着浙江海商闹事,到时便借这个由头大杀四方。
同时,他又给徽州的温体仁、郭允厚发去公文,要求他们速战速决。
安排妥当后,江宁便开始耐心等待起来。
就在江宁等人坐镇苏州耐心等待之时,时间转眼便到了隆冬时节。大明北方的陕西、河南两地突遇暴雪,接连下了数十日,不少百姓的房屋被直接压塌,道路受阻,就连官道也被大雪封堵。紧接着,山西部分地区也遭雪灾,因道路难行,百姓一时间陷入恐慌。
与此同时,陕西巡抚陈奇瑜、河南巡抚冯嘉惠、山西巡抚乔允升三人第一时间给各府州县下发公文,要求当地官府开仓放粮、救助百姓,同时联系省内各大商行调运物资,还发动百姓上街清扫积雪。随后,三省官兵也闻风而动,纷纷扛着工具走上街头,清扫积雪、协助百姓修补房屋。
这让原本恐慌的百姓瞬间感受到一丝暖意——朝廷并未放弃他们。如今各地官府全力赈灾,就连官兵都出动相助,扛着工具清扫积雪、修补房屋、救助百姓,无数百姓感动得热泪盈眶。要知道,前些年官府能象征性发点救灾粮、减免些赋税已是天大恩德,更有甚者,根本不理会底层百姓的死活。
三省官员之所以第一时间放粮救灾,是因如今朝廷风气已变。换在从前,只要百姓不造反,官府多是不闻不问,朝廷也不会追究;可如今谁若敢这般行事,怕是等不到过年就得身赴黄泉——毕竟辽饷一案已将北方数省官员杀了一轮又一轮。如今的官员,除了朝廷选派的德才兼备者,还有一批从京营官兵中调任的地方文官。在京营时,他们便常协助百姓春种秋收,修桥补路更是家常便饭;而三省官兵本就以京营将领为基础组建,这种为民分忧的习惯早已刻入骨子里。因此无需朝廷下令,三省官兵第一时间便投入到救灾中。
很快,京师的朱由校收到了三省灾情的急报。他第一时间命户部调遣粮食、布匹、药材、棉花等物资火速运往灾区,同时派出刑部、户部、督察院及厂卫人员前往灾区视察;紧接着,又下令从老魏的西山煤矿及山西开设的煤矿调集大量蜂窝煤运往灾区;随后,再召集大明工商总会官员,要求稳定各地粮价、物价。
随着朱由校一道道圣旨下达,朝堂上下全力投入救灾,整个北方官场陷入一片忙碌。因官府出手及时,所幸未造成太大伤亡。半个月后,大雪逐渐停止,各地救灾加快脚步,就连三省巡抚都带着官员亲自到灾区查看,生怕下属弄虚作假、谎报灾情。一时之间,三省救灾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朝廷派来的巡视官员与厂卫也在四处巡查。
经各地官府与朝廷巡视官员统计:三省合计遇难百姓1895人,损毁房屋4657间。
与此同时,塞外蒙古也遭遇罕见“白灾”,冻死人口、牲畜无数。这让投靠大明的蒙古部落暗自庆幸——幸亏及时抱上大明这条大腿,不然这场白灾过后,部落怕是得死伤过半。那些中立的部落,也或多或少与大明换取了些物资,勉强得以喘息。而那些斩杀大明使者、叫嚣“蒙古勇士绝不低头”的部落,在这场白灾中已消失近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