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黄泉蜿蜒流淌,河水幽深静谧,泛着朦胧的青光,如雾如烟。
水面无波无浪,却深不见底,偶尔有苍白的影子掠过,似游魂沉浮,又似水底映照着另一个世界的倒影。
两岸生满暗色的彼岸花,花蕊低垂如泣如诉,花瓣飘落时化作点点磷火,在虚空中幽幽明灭。
苍穹冥月永恒,迷惘薄暮笼罩四野,灰霭沉沉似轻纱般浮动。
远处山影朦胧,如墨色剪影,隐约可见幽蓝色的鬼火在山间游荡,时聚时散似亡魂徘徊,这里没有活物,唯有亡魂无意识的游荡。
枯木如骨枝丫扭曲,却无狰狞之态,藤蔓缠绕不生叶片,却开出虚幻的白色花朵,触碰时便如烟散去不留实体。
此地无生无死,唯有永恒的\"间\"——既非阳世,亦非彻底的湮灭,而是滞留之所,等待之所,遗忘之所。
........
空寂无边的黑色沙海上,当陈风回过神时便已来到了,这个只存在于东瀛神话传说中的黄泉之国。
脚下黑砂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一粒都像是被焚烧过的骨灰。
极目望去,荒芜的沙原延伸至视野尽头,与灰蒙蒙的天际线融为一体。
远处偶尔浮现出扭曲的景物轮廓,像是被高温炙烤的空气产生的蜃景,却又带着某种不祥的实体感。
\"......麻烦了啊。\"
陈风低声自语,声音立刻被这片死寂的空间吞噬。他清楚地记得东瀛传说中的禁忌——踏入黄泉之国者,便永远成为伊邪那美的所有物。
这里不是简单的死亡国度,而是被死亡女神的神域,所完全覆盖的绝对领域。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重压,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排斥他这个生者。
每呼吸一次,都能感受到神域力量对肉体的侵蚀,皮肤表面泛起细微的刺痛感,像是无数不可见的丝线正在慢慢缠绕上来。
远处,几道模糊的身影在沙丘间徘徊,它们保持着人形轮廓,却如同褪色的水墨画般缺乏实感。
那些是早已迷失在此的亡魂,连自我意识都被黄泉同化的可悲存在。
下意识摸向腰间悬挂的黑伞,冰凉的触感让他心中稍微安,但理智在告诉自己,必须早点想办法,从这位东瀛母神统治的国度里离开。
沙海突然无风自动,细小的黑砂开始形成旋涡,陈风忽然感到一阵恶寒爬上脊背——
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他,那种视线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充斥于整个空间,仿佛连沙砾本身都化作了监视者的眼睛。
“果然被发现了吗?”
陈风对那种存在,能发现自己的位置毫不意外,随即指尖触及黑伞,毫不犹豫将其撑开遮蔽自身,反正此地不会出现血神教的那帮人。
只是一霎那,刚才被监视的感觉尽去,就连神域本身的力量也被彻底隔绝。
“现在得先找到一个本地土着的聚集地,再去打听消息如何离开此地。”
............
奈落御所·主殿
青铜镜面泛起涟漪时,伊邪那美正在梳理长发,梳齿间缠绕的每一根发丝,仿佛都映着亡者的记忆,这是她千万年来唯一的消遣。
\"消失了?\"
玉梳停在半空,镜中映出的不再是某人的景象,而是一片模糊的漆黑,那柄突然出现在黄泉的伞,竟连孽镜都能遮蔽。
她忽然轻笑出声,振袖和服上的金线彼岸花随之颤动,在昏暗的殿内泛起细碎流光。
长发如瀑垂落,发梢没入阴影,仿佛与整个宫殿融为一体。
侍立在旁的骨女们纷纷伏地颤抖,上一次听到女神笑声时,某个擅自闯入黄泉比良坂的“仙”人,如今还在中庭的\"水景\"里挣扎。
那潭看似平静的死水下,其实沉浮着无数试图窥探神域的愚者。
\"……有趣。\"伊邪那美指尖轻轻敲击扶手,空洞的声响在殿内回荡。
数千年来,第一次有什么东西能逃过她的感知。
黄泉之国的一切,本该在她掌控之中——亡魂的哀叹、怨灵的徘徊,甚至是每一粒黑砂的流动。
可那个生者,却像一滴水落入沙漠,转瞬无踪。
\"希望这个男人,能给妾身带来一些惊喜。\"她唇角微微扬起,久违的兴味在眼底浮现,对于永恒的神明而言,时间早已失去意义。
阴间百年,于她不过弹指一瞬,而这份突如其来的\"未知\",像是死水中投入的一粒石子。
\"去查,把那个男人带来。\"
阴影中,数道模糊的身影恭敬俯首,随即化作黑烟消散。
............
陈风骑着一头骸骨巨兽,在茫茫无边的黑砂中疾驰,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走了多久。
黄泉之国没有日月轮转,整个世界大多数时刻沐浴在绯红的月光下,时间在这里仿佛被碾碎成沙,无声流逝。
只有体内缓慢增长的法力,在提醒着他——三年了。
从玄丹初期到后期,本该是修士闭关苦修十数载,才能跨越的境界,却在这片死寂的荒漠里,以最原始、最枯寂的方式积累突破。
赶路时,每当精神濒临枯竭,他便会主动停下修炼。
这里虽贫瘠荒芜,但阴气却如凡间的氧气般无处不在,若不是布下聚灵阵会引来伊邪那美的注意,他或许能更进一步也说不定。
当然这三年来他也不是漫无目的瞎逛,而是顺着与飞僵冥冥中的感应前进,他能感觉到这头僵尸的实力增长不少,这就能说明对方所在地肯定有大型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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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水,白驹过隙。
当骸骨巨兽的脚爪,终于踏上一段龟裂的漆黑直道路面时,陈风这才从修炼中回过神。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座庞然的阴影拔地而起——那是他在黄泉之国跋涉四年以来,遇见的第一座大型城市。
“浅草市……”
他低声念出,城门锈蚀铁牌上模糊的篆刻。风卷着沙粒掠过脸颊,带着一丝阴冷的湿气,与荒漠中干燥的死亡气息截然不同。
这座城市像是被时空撕裂后,又粗暴缝合的怪物,左侧是低矮的木质町屋,纸灯笼在屋檐下摇晃,幽蓝的鬼火映出窗内晃动的佝偻剪影。
右侧却陡然竖起玻璃幕墙的摩天楼,LEd屏幕上浮动着血色符咒般的广告标语。
更远处,一座漆黑的天守阁刺破天际,其顶部竟架设着雷达般的巨型鸟居,隐隐有血色电流在朱红的梁柱间,噼啪跳跃。
骸骨巨兽不安地低吼,空洞的眼眶中魂火摇曳,陈风拍了拍它的脊骨,指尖触及一道新鲜的裂痕——
这头陪伴他穿越黑砂荒漠的坐骑,已快撑到极限。
“再坚持片刻。”
说完,翻出一张残破的不知名皮革地图,那是从一个鬼婆身上获取的战利品,谁让它骗谁不好居然骗到他头上。
突然,地面传来一阵很有规律的震颤,陈风抬头望去,一支十二人的鬼卒正列队朝他跑来。
它们穿着改造过的昭和风格制服,腰间别着对讲机,为首的鬼卒队长,还扛着一柄颇具蒸汽朋克风格的巨斧。
虽然这些家伙各个三米高,肌肉虬结,并且手持兵刃威武不凡。
但当远方沙尘暴起,那头山岳般的骸骨巨兽踏碎荒原而来时,这些往日里凶神恶煞的守城鬼卒,竟齐齐打了个寒颤。
巨兽每一步都震得地面龟裂,缠绕在骨架上的暗金色煞气,如活物般游动。
而更令鬼卒们心惊胆战的是,巨兽背上那道身影——黑伞如垂天之翼,华贵的冕服上金纹流转,即便隔着面具,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已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浅草市守城队长十兵卫,参见大人!\"
为首的鬼族队长一个箭步上前,三米高的雄壮身躯轰然跪地,竟在柏油路面上砸出两个深坑。
他身后的鬼卒们更是五体投地,有个胆小的甚至把脸都埋进了地里。
十兵卫仰起那张布满战纹的狰狞面孔,努力挤出最谄媚的笑容:\"不知贵人驾临浅草市有何贵干?小的们虽位卑言轻,但对这一带熟得很。
贵人想知道什么,小的就是掏心掏肺也要给您说明白!\"
说话间,他暗地里用脚尖踢了踢身后的副官。
那副官会意,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上前来,双手捧着一个青铜酒壶:\"这是小的们珍藏的百年魂酿,请大人润润喉...\"
十兵卫一边奉酒,一边偷眼观察这位神秘贵人的反应。
粗壮的手指,悄悄摩挲着斧柄上的传讯符——若情况有异,他得第一时间通知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