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起意想听戏,但心血来潮的念头并未成行,含光购票时被告知满场。
售票的伙计歉意的看着她,“这位小姐,真对不住,今儿我们二爷上台,这场票全部售出,您下次再来吧。”
何况二爷已经开嗓,按规矩不能再进人了。
梨园余音乘风入耳,‘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含光听其唱段道声不巧,只得来日再欣赏《霸王别姬》了。
正欲转战茶馆酒楼探些消息,一位身穿军装、高大挺拔的长官从车上下来帮她刷了脸,“让这位小姐进去吧,门票算在我头上。”
梨园伙计尊敬的唤了声佛爷,开门退到一边。
含光不自觉重复这个称呼,佛爷原是清帝王的特称,由他们祖先称谓‘满柱’转音译来,后李莲英为顺从慈禧垂帘听政的目的传开,即为老佛爷。
年轻有为的布防官和辫子头、老妖婆并不沾边,“在下张启山,小姐请。”
含光轻牵唇角朝他点点头,“多谢。”
伙计说满场不是托辞,里面只剩一张给张启山留的主桌,摆在c位,他看佛爷有意便将两人安排到一起。
张副官落后一步,暗道小是小了点,其好颜色世间难得,看着也有种特别舒服的感觉,不怪佛爷另眼相待。
他感到舒服,张启山却难受的不行,肩上的穷奇纹身发烫,要不是定力十足早想找口凉水池子跳进去泡着了。
他们这儿少有这般出色的人物,前天那辆满载死人的军列还没查清,一丝一毫可疑之处他都不会放过。
张启山扯扯衣领,脱掉闷热的披风和外套搭在椅背上,勉强保持理智坐到含光身边,不料他离她越近那股灼热感就越厉害,像在提醒他远离危险,真是好笑,没有生命和情感的死物也会都感到害怕?
张启山不禁握拳,这女孩儿是什么人?
含光并不知她还有暖宝宝的功效,正专心欣赏楚汉相争的终章,台上的‘虞姬’却跳出戏外,眼神里尽是调侃。
座次虽以某人为主,但因频频偏向身边少女神态上略输一筹,张大佛爷也有给人当陪衬的时候。
《霸王别姬》本是一出落幕的悲歌,有些人偏偏要唱《大闹天宫》,一个暴发户拿钱砸场子,张启山眼里闪过一丝不耐,折磨他的燥热可算有了发泄口。
“拖出去,别扰了旁人的兴致。”
张副官笑眯眯的伸手,“先生,请吧。”
他现在说话算客气的,可该暴发户给脸不要脸,跟这儿摔摔打打,他若对张启山下手也就罢了,偏偏又是个欺软怕硬的。
暴发户暗暗取出一枚吹矢,你俩有枪老子弄不过,看我弄死你姘头让你难受!
张启山和二月红同时冷脸,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含光啧了声,人情债难还,相比之下稍稍露一点锋芒不算什么,她先一步抛起两粒花生,一粒挡下泛着青光的银针,另一粒回以颜色。
劲风袭过,暴发户瞬间面色苍白、口唇发绀的倒下,客人们瞥见他凸起的眼球尖叫,“啊啊啊,死人了!”
方才还热闹的戏院顷刻间散得一干二净,张副官检查后一脸古怪道:“佛爷,二爷,他是吓死的。”
含光神色不虞,她既讨厌别人给她找麻烦,相应的自己也不会麻烦别人,这次属实是失礼了。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权当赔偿,“今日无意扫兴,一半聊表歉意,另一半麻烦从他身上摸,打扰了。”
张启山笑了笑,出言拦她半步,“恶客无礼,怎能怪这位小姐保全自身?还请小姐稍等片刻,在下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戏唱了一半,二月红亦没有怪罪含光的意思,恭恭敬敬的朝四面八方拜拜便下台将银票拾起还来。
“姑娘多虑了,梨园不欢迎惹是生非的客人,你不发作我也是要把人赶走的,这个还请收回。”
嗯,这服务让人心里舒坦,含光从善如流,避免自己破财。
张启山顺势发出邀请,“我观小姐出身不凡,远道而来想必住不惯外面的酒店,不如下榻张府,让在下好好招待一番?”
含光挑眉,“没想到张先生如此热情好客,只是你我素昧平生,还是不去叨扰了。”
每个外来人口都要放在眼皮底下监视,你不开酒店当什么佛爷?
张启山坚持,“小姐有所不知,前日沙城莫名驶来一辆被焊死的倭国军列,里面的人死状有异,在下也是为你的安全考虑。”
所以她若不答应就跟这辆军列的幕后主使有关了?
含光晦气的掩住口鼻,“好啊,那麻烦张先生替我去退房拿行李。”
出师不利,搞暗杀是行不通了,反正那什么军列听起来就有阴谋,等你们忙起来她照样可以达到目的。
张启山微微勾唇,“好说,还未请教小姐芳名?”
“李含光。”
这个姓不算小众,未必就和三爷有关,在场的人均没有多想。
之后就是张启山和二月红的私聊时间,张副官请含光先到车上等。
二月红将好友怎么把小姑娘诓到自己家的一幕看在眼里,心情很好的打趣他,“佛爷可是春心萌动了?”
张启山苦笑,“我可消受不起,我来找二爷有别的事。”
二月红好奇的哦了声,“说来听听。”
张启山接上方才和含光说过的内容,“车上有一副哨子棺,我在里面找到一枚戒指,看花纹是南北朝的物件,二爷你的专长。”
二月红一退三尺远,拒绝触碰地下的东西,“抱歉,我金盆洗手了,帮不上你。”
张启山轻叹,“线索指向这么明显,二爷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依他看,二月红迟早得再入一次行。
二月红不听不听,他就犟。
夫人身体不好,他发誓要积德积福换她健康,为此祖传的手艺说丢就丢,至于兄弟的担心,他不认为倭国人能在他们九门提督的眼皮底下翻出什么浪,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张启山无奈,留下戒指让他慢慢考虑。
其实他也不想打扰隐退的至交,问题是那些该死的倭国人不肯嘎嘣一下死了,非要搞事情,他只能接招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沙城要不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