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客官！您是几位？”
亮堂堂，热闹的馆子里。
略微带着口音的小二上前招呼。
让李沐瑶感到有些亲切。
“两位。”
“那您是要大堂，还是要包间呢？”
“若是大堂，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今日的客人着实有些多了，有几个空桌尚要收拾一下。”
“无妨，就大堂吧。”
“好嘞，您请稍候，那处有桌椅，您可歇息。”
“小的先去给您倒茶。”
小二离去。
李沐瑶寻了个位置坐下。
在大堂吃饭的，多是些并不算富裕的底层汉子。
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饮酒嬉笑，颇为热闹。
抬眼望去，红尘气息翻涌而来。
李沐瑶是喜欢这样的氛围的。
不然也不会选择在大堂坐下。
她幼时亦有过幻想。
等自己长大之后，做一位行走天下的侠客。
推开某处偏僻客栈的门。
然后大堂里坐满来自天下各地的侠客。
时至今日，她却知道。
自己的幻想怕是难以达成了。
既然已入仙道，红尘再难追上。
“诶...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王兄刚从帝都回来。”
“可是听到什么趣事？”
“正是正是！”
“不过却不是新鲜的事儿。”
“而是过去好几年了。”
“只是帝都遥远，消息传递不快。”
“诸位可还记得当年的宁城李氏？”
李沐瑶眸光一下子落在远处那桌聚在一起喝酒的几人身上。
“宁城李氏？哦~当年在一夜之间忽然灭族的那家。”
“倒是可怜，你们肯定也晓得，我家从前便是李家后厨负责采买的。”
“若非李氏遇难，我也不会潦倒至此。”
“怎么？可是当年的李氏有消息了？”
“我记得当时都在传，李氏得罪了仙宗，所以一夜被灭族的吧？”
“没李氏的消息，他们家死的干净，哪里还有什么消息？”
“只是和李氏有些关系。”
“诸位可记得帝都安氏？”
“唔！当年和李氏有过婚约的那个？”
“嘿嘿！说起来也是天道好轮回。”
“安氏当年因为李氏大小姐沦为废人，上门强行退婚。”
“这样的行径为人不耻。”
“这不，报应便来了！”
“前些年，天降一只巨手，将整个安氏老宅拍成飞灰！”
“乃至其余在外的血裔也都暴毙身亡。”
“此事算是闹得满城风雨。”
“后来还是皇室出面解释，这安氏私通魔道，被仙宗派人诛灭。”
“哦？竟是这般？”
“我记得他家有一位金丹大修士的吧？”
“嘿！金丹大修士又能如何？可比得上那在天上的仙宗？”
李沐瑶远远听着，眉头舒展。
死的好。
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
这安氏分明是将安珞当成牲畜在养！
他那个安家少爷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他在安氏便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
若非长明仙宗同样看中了安珞，他怕是会被安氏所害！
可以想得到，安珞的忽然叛变，给长明仙宗带来了不止一位天尊的陨落。
安珞身陨，而长明仙宗便顺理成章的恨上了安氏，这才出手灭了安氏一族。
当然，就算是长明仙宗不出手，李沐瑶同样会出手。
这等畜生家族便不要存在了！
“客官，您的那桌给您收拾出来了。”
“您请随我来吧。”
小二重新来到李沐瑶身前，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
她跟着小二往里走去。
在途经先前讨论安氏境遇的那桌之时。
李沐瑶忽的出声。
“安氏灭族情有可原。”
“可当年退婚一事，皆由安家少爷安珞一人操持。”
“非但不是看不起李氏那沦为废人的小姐，而是在帮整个李氏。”
“几位莫要开口胡言，小心惹祸上身。”
这话说的突然。
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让那桌上的几人为之一愣。
等再反应过来。
李沐瑶已然飘然远去。
“不是...那人谁呀？”
“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
“不过看衣着不似一般人...”
“兴许和李氏、安氏有什么联系呢？”
“罢了！人家都出言提醒了，咱们还是莫要多言了...”
“嗯...话说...当年李氏被退婚一事另有隐情？”
“这哪里是我们能知道的？”
“只是...有一处疑点...当年那位安氏公子来退婚之时，给了好多奇珍异宝，价值连城，我当时正往李氏送货，亦被人叫去帮忙搬东西。”
“那时没什么见识，可如今走南闯北积攒了见识，回想起来，那些东西我认识的，都可以买下小半个李氏了...”
“仅仅是退婚何须如此？”
“诶！不是说不要谈论此事了吗？真想惹祸上身？”
...
远处，李沐瑶上了桌。
随意点了几个菜。
又点了两壶酒。
小二才步履匆匆离去。
只见她将后脑的月桂钗子拔下，放到对面的桌上。
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百姓或是受限于眼界，或是随意胡诌。
她自不可能和他们计较。
可若没听到也就罢了。
若是听到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安珞的名声被污。
她怎么都得上前去辩解几句。
虽然不见得能改变什么。
可什么都不做，便是她的不是了。
安珞虽然从未和她承认过当年退婚是为了她好。
但李沐瑶是很清楚的。
以他当年的处境。
以他那温良的性子。
是绝不可能让自己嫁到他身边的。
即便那时，他们两个还只是陌生人。
“嗨嗨嗨...客官！您的酒来咯！这是您的下酒菜，还请慢用！”
小二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菜碟放到李沐瑶桌前。
目光在扫过她对面桌上那木钗的时候，微微一愣。
又要开口，可随即止住。
眼中闪过一抹明了。
他清楚的记得，这位客官进门时说有两位客官。
可见了这副情形，哪里还能不知道什么？
干他这行的，什么都可以不行，可眼力见儿和巧嘴一定要有。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定要清楚。
“唉...客官，您请慢用，您的下酒菜，算是本店另请的，不必您付钱。”
说完，这小二脚步飞快的下去。
倒是让李沐瑶微微一愣。
摇了摇头。
这位其貌不扬，倒是个妙人。
若是当年，她可少说得攀谈几句。
只是如今嘛...
她目光落到那月桂钗子上。
渐渐黯淡下去。
她伸手拿过酒壶倒了两杯酒。
一杯给自己。
一杯放到那木钗前。
“安珞，当年第一次见面，你便帮了我。”
“我曾许诺你喝酒。”
“今日便兑现诺言了。”
说完。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酒液剐过喉咙。
流进心底。
颠倒了苦海。
恍惚间。
她似见到。
对面那温润的男子举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安珞...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