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这……”张富安的声音都在打颤，指着图纸上的“电极”，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着他那副魂不附体的样子，林萧淡然开口。
“此法，名为电弧炼钢。所谓电弧，便是人工制造的闪电，其瞬间温度远超凡火，可达数千度。在此高温下，矿石中的杂质能被瞬间气化。同时，炉内无氧，便是‘气氛保护’，可确保炼出的钢水纯净无暇，再添入这些东西……”
林萧指了指旁边写着化学式的配方纸，“便可炼出远超精铁百倍的神钢。”
张富安听得云里雾里，脑子嗡嗡作响。
什么“数千度”，什么“气化”，什么“气氛”，这些词汇就像天上的云彩，他看得见，却摸不着。
但他抓住了最关键的一句——远超精铁百倍的神钢！
这就够了！
张富安眼中的茫然瞬间被一种狂热到极致的崇拜所取代。
圣皇说的，就是真理！圣皇要用闪电炼钢，那闪电就必须能炼钢！要是炼不出来，那一定是闪电的错！
“臣……臣明白了！”张富安猛地一挺胸膛，声音洪亮，“臣愚钝，但臣坚信，陛下所言，字字珠玑，乃是天道至理！臣这就去办！”
林萧满意地点点头，下达了命令。
“立即在京郊钢铁厂，建立一座实验性电弧炉。传朕旨意，征调格物院最大功率的蒸汽发电机组，全部送往钢厂！”
“遵旨！”
张富安领命，揣着那沓图纸，冲出了御书房。
......
京郊皇家钢铁厂。
一座崭新而又结构怪异的厂房拔地而起，厂房中央，那座巨大的电弧炉静静地耸立着。
它的周围，不再是堆积如山的煤炭，而是布满了手臂粗细的黑色电缆，像血管般，连接到厂房另一侧一台轰鸣作响的蒸汽发电机上。
厂房内，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数十名经验最丰富的工匠，此刻都离那电弧炉远远的，脸上写满了敬畏与恐惧。
他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目光不时瞟向那些黑色的电缆，生怕会爆炸。
张富安站在电弧炉前，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官服早已被汗水湿透。
他的手心全是黏腻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圣皇的理论他听懂了，可懂是一回事，亲眼看着这玩意儿要用“电”这种天威来炼钢，又是另一回事。
这玩意儿要是炸了，自己会不会被天雷劈成焦炭？
“尚书大人，都……都准备好了。”一名工头颤巍巍地过来报告，牙齿都在打架，“真的要……合闸吗？”
张富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畏缩的工匠。
他知道，自己是圣皇的臣子，是工部的领头人，他不能退。
“合闸！”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负责控制总闸的工匠哆嗦了一下，脸上毫无血色。
他看了一眼张富安，又看了一眼那台嗡嗡作响的发电机，最后把心一横，闭上眼睛，猛地将巨大的闸刀推了上去！
轰！
一道刺眼的电火花猛地从闸刀处爆开，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连接电弧炉的几根电缆瞬间变得滚烫，冒出阵阵黑烟。
厂房另一头的蒸汽发电机发出一声尖啸，随即传来了什么东西烧断的爆裂声。
啪！砰！
厂房内所有的电灯瞬间熄灭，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发电机那边，还冒着缕缕焦臭的黑烟。
失败了。
彻彻底底的失败。
“鬼啊！天威降罪了！”
黑暗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的工匠瞬间炸了锅，连滚带爬地向厂房外逃去，生怕那“电力”会跑出来吞了他们。
张富安呆立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巨大的挫败感和恐惧感，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完了，圣皇交代的差事，办砸了。
就在他心如死灰之际，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在混乱中响起，不疾不徐。
“出了点小问题而已，慌什么。”
林萧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让混乱的场面安静了下来。
工匠们停下脚步，回头看见圣皇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厂房门口，神情淡然，仿佛刚才那场灾难性的事故，不过是小孩子打翻了墨水瓶。
林萧径直走到烧毁的发电机前，看了一眼烧断的线路和过载的保险装置，又走到电弧炉旁，检查了一下电极的安装方式。
“电路过载保护做得太粗糙，电极材料的纯度也不够。”他平静地指出了问题，“富安，让人把备用发电机换上，保险装置按我这张图纸改，电极用我上次给你的那批新石墨。”
张富安还处在震惊中，闻言立刻回过神来，看着林萧递过来的一张小图纸，上面是全新的电路控制设计。
他激动得手都在抖，圣皇果然是神！看一眼就知道问题出在哪！
“是！陛下！”他高声应道，立刻转身，对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工匠们大吼，“都愣着干什么！没听见陛下的话吗？快动手！”
有了林萧亲临坐镇，工匠们的恐惧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盲目的信心。
他们七手八脚地开始更换设备，改进线路，一切都在林萧的亲自指导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一个时辰后，第二次试验准备就绪。
“合闸。”林萧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工匠的动作果决了许多。
随着闸刀合上，厂房内的电灯稳定地亮起。备用发电机平稳地轰鸣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那座钢铁巨兽——电弧炉。
滋——嗡——
三根粗大的石墨电极缓缓下降，在接触到炉内废钢的瞬间，一道比正午太阳还要耀眼夺目的白光，猛地在炉内爆发！
“啊！”
离得近的工匠们发出一片惊呼，纷纷用手挡住眼睛，那光芒太过刺眼，根本无法直视。
炉内，那道人工闪电持续不断地释放着恐怖的能量。炉体发出低沉的嗡鸣，整个厂房的地面都在微微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