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的湖水边，散落着几只断了气的野兽，修晏拖着湿漉漉的长发，站在湖边，看向自己倒映在那汪水里的影子。
回忆一幕幕闪现，这分明是他教凤崽捕猎时的守护姿态，那只小小的凤凰，会叼着刺刺兽对他得意的眨眼睛。
是从什么时候起，守护变了味道，血液里开始叫嚣着另一种本能了？
思绪太纷乱，他记不清，头痛欲裂，伸手掏出怀中的琥珀，修晏双眸血红，这小小的乳牙，似乎都在嘲讽着他。
石殿院落中，桌子上摆着一盘粉色桃花酥，两个刚刚放下的白玉杯里泛着桃红色的光。
“寒眠，你先尝一口，看喜不喜欢。”悦欢欢掰下一小块，喂给寒眠。
“欢欢做的，我怎么会不喜欢。”寒眠斜靠进了悦欢欢怀里，轻声呢喃。
悦欢欢忍俊不禁，看吧，刚端正的坐了没一会儿，又靠过来了。
“是不是想睡了？吃完一个再睡好不？”
寒眠声音轻轻柔柔:“不想睡，想抱着你。”
话音刚落，蛇崽进了门，寒眠立马坐了起来，伸手拿桃花酥，假装漫不经心的咬了一口。
蛇崽跑过来，脸上带了一丝兴奋:“阿父，你看，这是不是你喜欢的喝的那种花茶？”
寒眠浅笑:“是，蛇崽好厉害，这都能寻到？你阿母给你做的桃花酥，快去洗手过来吃。”
蛇崽看着悦欢欢笑的眉眼弯弯，对着她脸亲了一口，一溜烟的跑去洗手，还不忘留下一句:“谢谢阿母。”
悦欢欢被他亲的猝不及防，条件反射的抬手去擦，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她有点不习惯。
蛇崽小时候跟着狼七和修晏胡跑，晚上也是他们带着睡，也只有在吃饭时能见到。
这些年他又忙着管理万兽城，在一起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可能是在兽世的原因，这十几年她和寒眠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以前那副模样。
不经意间，有了那么大个儿子，和他老公眉眼又极其相似，如果不是发色不同，倒真的像是一对双胞胎。
长大后的蛇崽每次喊寒眠阿父时，悦欢欢都觉得分外割裂。
扫了一眼寒眠，见他正襟危坐，刚才那副小狗的模样一去无踪。
又看着蛇崽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紧挨着寒眠坐下，胳膊还故意碰他手臂，碰到后，一张脸笑成了小团子。
虎崽从石殿跑出来，高兴的喊:“寒逍哥哥，你回来了！”
正眯着眼把脸笑成一团的蛇崽立马坐直了身体，脸上瞬间带了和寒眠一样的浅笑，声音轻柔:“虎崽，来，我阿母专门给你做了桃花酥，刚做好，快来吃。”
虎崽美滋滋的跑到桌子边，坐在蛇崽身边，对着悦欢欢笑的一脸灿烂:“谢谢叔母。”
悦欢欢慌忙点头，这两声感谢受得也太惭愧了些，她是做给寒眠吃的。
可又实在忍不住想笑，蛇崽平时和几个族长一本正经谈话的模样，又映入脑海，上位者的气质拿捏的妥妥的。
这两父子原来都有几副面孔啊！平时的正儿八经都是硬装的？
“寒逍哥哥，我来的时候，先去了云中城，莫染伯父让你过去呢！”虎崽开心的吃着桃花酥，说的漫不经心。
寒眠和悦欢欢却神色凝重了起来，还有一年莫染家的小雌崽就要成年了，这时候让蛇崽过去……
蛇崽还是那一副浅笑的模样:“好，我也寻了些东西，想给伯父送去呢，我们一起走，你正好把我要给你阿父的带回去。”
待蛇崽和虎崽离开，悦欢欢开了口:“寒眠，莫染是不是想让蛇崽去见九儿？”
寒眠点头:“应该是吧，九儿也快成年了。欢欢，别担心，蛇崽做事稳重，他自己会处理好的。”
悦欢欢点了点头，去一趟也好，蛇崽若是不喜欢，也早点和人家说。
可又有些头疼，莫染早就认定蛇崽是他们家的了，这些年待蛇崽比待他自己的两个小狮崽都要好。
蛇崽若是不喜欢九儿，可真是够麻烦的。
蛇崽自小城府就深，长大后，更是喜怒不形于色，像刚才那样亲昵兴奋的行为，她作为蛇崽的阿母都许多年没见过了。
虽然每年都有聚会，可他待莫染和墨白风痕家的雌崽都挺好，哪看的出来他喜不喜欢。
正烦着呢，凤崽回来了，见只有她一个人，悦欢欢脑袋更大了，这模样一看便是闹掰了。
哎，两个崽崽结侣的事是真的让人头疼。
“凤崽，来阿母这里。”
凤崽本来没怎么难过，可一听悦欢欢唤她，眼眶都红了，跑过去躲她怀里掉眼泪。
悦欢欢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有言语，修晏和凤崽之间太复杂，若有似无的禁忌感，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寒眠眼角微红，起身出了院门，这么多年，凤崽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懂。
可修晏是像阿父一样，从小把她带大的，一直拿她当自己的崽养，就算是真的喜欢上了，想要冲破心中枷锁又谈何容易？
先不说修晏，单单他自己来说，刚开始看出凤崽是真的喜欢修晏，不是像小时候那样胡言乱语时，他都接受不了。
他无法想象修晏叫他阿父时的样子，十几年的朝夕相伴，无论去哪里，都从未分开过一日。
他和修晏早已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而是刻在心里，融入骨血里，比手足之情更深层的依恋。
后来，他看到了凤崽的执着，也看懂了修晏的挣扎，慢慢也不再抗拒。
寻着熟悉到骨头里的气息来到湖边，看到呆坐着神情迷茫的修晏，寒眠忍不住红了眼。
逃避许久，如今要直面内心，的确很残酷，修晏现在该有多煎熬，他怎么可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