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月色清辉
通纪二十一年，五月初六，元州城，福源客栈。
袁九月地盯着师离手中的玉石小蝉，不禁呆了一呆。
“你手中居然会有红暖玉！”
袁九月惊呼出声，不可思议地接过那只玉石小蝉。
方秋鸿见袁九月这般神态，心知师离手中这块玉石，怕是真的就是那传说中的红暖玉了。
“师姑娘，你哪里来的这等奇珍异宝？”
方秋鸿有些好奇，开口问道。
“前些日子在路边捡的。”
师离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方秋鸿狐疑地盯着师离扫了几眼，虽觉有些离谱，但也没追问下去，只是转过头去，指着仍在昏迷当中的李缓朝袁九月问道：“九月姑娘，有了这个红暖玉，他真的就可以醒过来了吗？”
袁九月眉头一展，露出两只酒窝来：“师父留下来的药方，总不会有错的，不过红暖玉只能做药引，还需要其他的药材才能配成药。”
说完，袁九月要来了纸笔，一边写一边说道：“幸好其他的药材并不稀奇，我将所需要的药材写下来，只是有几味药材有点贵，我身上没有银子，还得麻烦你们按照方子买些回来才好。”
师离赶紧拍出一叠银票，说道：“银子我有，九月姑娘，你将方子给我，我这就去买。”
师离接过药方，转身就走。
方秋鸿左右看了一眼，对袁九月拱手说道：“九月姑娘，烦请你先照看李缓兄弟，我跟师姑娘一同去抓药。”
“师姑娘，我与你同去。”
方秋鸿与袁九月说完，便朝师离追了过去。
看着方秋鸿转角下楼的背影，袁九月抿了抿嘴，转身进了房，替李缓把脉去了。
这时已经快到亥时，元州城里的行人已经少了许多，整座城已经逐渐安静了下来。
月色如银霜泻地，将元州城的青石板路映得发亮，晚风裹挟着蜀地特有的潮气，卷起师离白色的裙角。
方秋鸿望着走在前头的那个人影，心中恍若隔世。
突然，师离慢下脚步，转过头来向方秋鸿问道：“方师兄，那日我们摔下悬崖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师离的问题直接将他又扯回到那一日的山道之上。
方秋鸿上前两步，与师离并肩而行。
“何束死了。”
方秋鸿的声音低沉，看上去心中并不好受。
虽然方秋鸿并不喜欢朝廷中人，与何束也只是点头之交，可总还是一起并肩对抗过强敌。
师离心中早就想到过这个结果，可此时被方秋鸿说出来，她也不由叹了一声气。
“那日你们坠下悬崖之后，那黑衣人似乎也无意多待，我与他又过了几招之后，他便遁走了。”
走了几步，方秋鸿又说道。
话音未落，方秋鸿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也不由得好了一些：“对了师姑娘，你的飞雪儿我帮你带回藏剑谷去了，你可以去看看。”
师离闻言眉开眼笑，神色兴奋：“我还以为飞雪儿肯定被人给牵走了，真是多谢方师兄了。”
方秋鸿微微一笑：“你们坠下山崖之后，飞雪儿在那条官道上盘桓了数日，可是山崖太陡实在下不去，最后我在飞雪儿耳边说：‘师姑娘有可能回藏剑谷了’，飞雪儿才跟我回去，不过这些日子它精神不佳，瘦了许多去了。”
师离眉头一簇，说道：“那得早日启程去见飞雪儿，免得给它饿坏了。”
方秋鸿看向师离，又开口道：“还要去那官道一趟，我在那里……给师姑娘和李缓兄弟立了坟，得抽空去拆了，不吉利。”
师离惊愕地停下脚步望着方秋鸿，而方秋鸿神色平静继续往前走，眼神并没有转过来。
师离小跑两步追上，背着双手，弯着眉眼笑意吟吟：“方师兄，多谢你了。”
方秋鸿咳嗽一声，似乎有些不习惯被人如此盯着看：“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又走了两步，师离突然好奇地转过头：“对了，方师兄你怎么会出现在蜀中呢？又怎么恰好与九月姑娘在一起呢？”
方秋鸿叹了一口气，眉眼间也是充满了疑惑：“我帮师姑娘送马回藏剑谷的时候，九月姑娘就在藏剑谷等我了。”
“她在藏剑谷等你？你们之前就认识吗？”
师离歪着头又问道。
方秋鸿先是摇摇头，后来又点点头，看得师离是一头雾水。
只见他苦笑一声：“之前在金陵的时候救过她一次，可那时她却是女扮男装，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女子。”
师离恍然大悟道：“哦——”
这个“哦”字师离尾音拖得极长，听得方秋鸿直皱眉头。
师离眉眼间狡黠的笑意比头上的月光更亮：“英雄救美的戏本子，就当配个花前月下的结局呢。”
方秋鸿脚步骤然停下，盯着师离看去，脸上却没有半点高兴的神色。
师离与方秋鸿相处的短短时光内，极少见到方秋鸿这般严肃，大多时候他的眉眼间都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好啦，这不是在与你说笑嘛……”
师离悄悄收回笑意，踢开脚边一颗碎石子，掉进绕城河溅起了一阵星辉。
李缓的伤势严重，可眼前却已经寻到了解决的法子，师离的心情自然而然变好了一些。
想到这里，方秋鸿舒展开了眉头，继续往前走去。
“师尊说让九月姑娘跟着我，要我好好保护她，我对九月姑娘，其实并没有非分之想的。”
师离好奇地问道：“那方师兄究竟有没有意中人呢？”
方秋鸿迈出的脚步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只见他转头看了师离一眼，又迅速转了回去。
“自身都是朝不保夕，又何谈什么意中人。”
方秋鸿的目光中像是想到了什么，最终轻轻叹了一句。
师离也知趣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那方师兄此行来到元州又有何事？今日若不是你突然出现，我和呆子怕是都要遭人毒手了。”
师离似乎仍有些心有余悸。
“我准备去一趟探雪岭。”
师离心中一愣，道：“探雪岭？你去我宗门做什么？”
“我记得师姑娘曾经说过，你此次行走江湖便是为了救你二师兄，那日我以为师姑娘你……所以，我打算带着九月姑娘去一趟探雪岭，替你完成心愿。”
方秋鸿停下脚步，指着旁边一家尚未关门的药堂，对惊愕呆立在原地的师离笑着开口：“到了。”
这时，更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惊破了满城寂静，月色轻柔，透过檐角藏进了方秋鸿的双眸之中，隐去了他眼中的那一丝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