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烈酒待温
“什么传言。”
方秋鸿好奇问道。
司杳音来到关外已经有些时日，经过多日打探，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传言。
“荒芜这些日子致力于将中原武林搅乱，引起门派之间的猜忌，或者挑起江湖与朝廷之间的争斗。”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茶寮外头传来。
方秋鸿转头望去，只见封门雪与许无彰二人迈步走了进来。
方才说话的正是许无彰。
“二哥，你怎么也来了？”
司杳音问了一句。
“江沉舟抢走了知天七式，我来寻他。”
封门雪回答的时候看了许无彰一眼。
说来也是世事无常，之前在华山顶上，封门雪与许无彰二人还是剑拔弩张，不共戴天，此时两人却又同仇敌忾，一起来寻那江沉舟的晦气。
方秋鸿盯着许无彰看了看，才开口问道:“许掌门，当初江沉舟到底许了你什么，居然能让你与之联手？”
许无彰面色难看，片刻后才开口道:“他当初寻我联手，说是让我当这五岳剑派的实际掌权之人，并且在参透出知天七式之后也会分享于我。”
方秋鸿面色郑重，说道:“江沉舟武功虽高，做起事来却背信弃义，算不得君子，许掌门与这人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
这话说出来，许无彰悄悄看了一眼封门雪。
此时的封门雪已经顺利坐上五岳剑派掌门人的位置，可他心心念念的知天七式却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也算是空忙活一场。
不过说到底，眼前这封门雪与江沉舟两人手段异常相似，就不知道他与许无彰二人的联手，其中又有多少可信度而言。
封门雪面色低沉，阴阴开口道:“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当下重要的是将知天七式给夺回来。”
方秋鸿沉思片刻，开口道:“可是关外荒芜为何要搅乱中原武林呢？这么多年来，中原武林与关外武林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许无彰想了想，犹豫片刻，说道:“当时江沉舟来华山找我密谋的时候，我偶然间听到过他与其他人的对话，大概是……与朝堂有关，具体的缘由我也不太明白。”
“政变。”
一边的司杳音开口说道。
这两个字听起来有些莫名的惊悚，三人都惊愕地望着她。
司杳音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也是道听途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总归是朝堂的事，与我们江湖关系不大。”
沉默片刻，司杳音又问道:“所以二哥，你也是要去那葬龙滩？”
封门雪点了点头。
“你们二人也要去？”
方秋鸿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哪里还有不去的道理？
司杳音笑了笑，说道:“这般热闹的事，去瞧瞧也无妨的。”
“要去那葬龙滩，得需要这狼皮帖才行。”
封门雪从怀中摸出两块狼皮帖，拍在孤零零的残桌上。
方秋鸿伸手拿过一张，粗略瞧了瞧，神色平静。
四日后，葬龙滩。
葬龙滩是一座城的名字，与云城匈奴汉人相互交融不同的是，这是一座完完全全的匈奴城市。
残破的狼旗，黄沙弥漫的天空，随处可闻的羊膻与烈酒的味道，无疑都在说明着这里与中原的截然不同。
葬龙滩不算大，南北或是东西尽可一眼望穿，似乎整座城池有一半是埋在了沙丘之中。
而英雄擂，就设在城外的沙丘中。
三十六面狼皮大鼓环布沙丘，鼓面绘着匈奴单于庭的苍狼图腾，每面鼓旁立着赤膊力士，手中鼓槌竟是森森白骨所制。
方秋鸿一行几人踩着被风沙磨去棱角的青石阶上行，招眼的装扮引得人们纷纷看将过来。
关外的英雄擂，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中原人的身影了。
司杳音背着双手，挑眉望去：“这英雄擂倒有些像匈奴祭天的排场。”
这时，忽听得一阵震天响动。
鼓声响了。
在鼓槌砸向鼓面的刹那，沙丘簌簌滚落黄龙。
三十六名力士齐声呼喝:“呜！”声浪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动。
擂台之上，一名领头的赤膊大汉，站在一面巨鼓面前，眼神死死盯着方秋鸿一行人。
只见他铜杖挑起整张雪狼皮，腥风裹着沙粒扑向中原四人：“来自中原的勇士们，尝尝这里见了血的烈酒！”
又有四名力士抬着陶瓮到了台上，瓮中血红的液体翻涌，一股浓烈的血与酒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时，方秋鸿几人才刚刚走到英雄擂台之上，几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司杳音见了更是厌恶无比，直扭头看向别处。
赤膊大汉走到跟前，拿起牛角杯舀满血酒，用着生硬的中原话说道:“女人嘛，可以不喝，男人嘛，要上这个擂台，不能不喝。”
方秋鸿几人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为难之色。
方秋鸿甚少饮酒，封门雪与许无彰二人喝酒倒是没问题，可也是从未喝过这茹毛饮血般的血酒，这猩红的液体，看上去就不会好喝到哪里去。
这是关外人给他们一行的下马威。
见他们为难的样子，赤膊汉子哈哈一笑。
“若不能喝酒，还是趁早离开才好。”
此言一出，场中听得懂这话的人纷纷大笑不止，眼神里尽是藏不住的嘲弄之色。
笑声未落，方秋鸿踏着鼓点飘身至瓮前，只见他右掌轻轻一挥，赤膊汉子手中的牛角杯眨眼之间已经到了方秋鸿的手中。
“中原武林讲究水火既济。”
方秋鸿左手掌心腾起白雾，将整个酒杯笼罩在内。
“酒烈伤身，得温上一温。”
话音刚落，却见那牛角杯中隐隐升起烟雾，杯中血腥味已褪去多半，只留一股浓烈的酒香传来。
酒已沸。
方秋鸿又取过两只牛角杯，将沸酒一分为三，递给封门雪与许无彰二人，三人一口将杯中美酒饮尽。
“好酒！”
方秋鸿嘴上赞叹一声，心中却暗暗叫苦。
这酒太过烈了些，虽然他已用内力逼出酒里的血腥味，可烈酒入喉，对于他这种几乎不饮酒的人来说，还是颇有些难受。
方秋鸿行事向来沉稳，可说到底来，他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
少年自然有少年的傲气，在这等局面下，他也是断然不能弱了半分中原武林的骨气。
方秋鸿露的这一手，让原本等着看笑话的漠北汉子喉结滚动——他们从未想过血酒还能这样去喝。
就连随行的封门雪几人，也不由得对这少年刮目相看。
方秋鸿这一下头脑之灵活，出手之果决先不论，就以年纪轻轻却有一手对内劲炉火纯青般的控制，便断然不曾辱没楚平澜亲传弟子的名头。
鼓声到此戛然而止。
此时黄沙又起，三十六面狼旗无风自动，旗面苍狼图腾的眼眶处，不知何时已多了几点酒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