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念想
赵九笙没有信他这句话，元宝的事怕是与自己也有牵扯，凌叙白讨回来的公道恐怕也不会是真实的公道。
“能不再痛苦的活着，大约才是他现在最想的。”
“能治好他吗？”凌叙白见她面色冷淡，不由得担心起来。
赵九笙用帕子把着药盖揭开，用筷子翻了一下里面的药材，顿时一股浓烈的药味飘散满屋。
“他体内毒素清除不难，身体将养非一日之功，今日药熬煮之后，微臣每日给殿下熬药喝下后便前去照料元宝公公的病情。”
凌叙白一听她要去元宝那里，急忙道：“熬药之事交给他身边的小太监即可，你看诊毕竟辛苦，无需事事亲力亲为。”
赵九笙淡淡道：“殿下身体强健，微臣用药调养好的也快些，元宝公公上了年龄，又是毒素在体内，自是恢复得慢些。”
“微臣也不宜在东宫待太久时日，这几日便两边走动治疗，也可使他好的快些。”
凌叙白心中轻叹，她在避嫌。
便不再多言，看她熬药。
虽然她穿的是太医院的医女服饰，但在她身上总有一股矜贵出尘的气质。
而她本就貌美，一身红衣就照耀的人移不开眼，素色穿在身上又是另一种韵味。
他看的也不由得痴了，同时也暗暗唾弃自己竟有朝一日为美色所迷到这种地步。
门外司晏礼早已等得不耐烦，他屏息听着屋内谈话，谈话声许久就没有了，心知凌叙白瘫在床上也做不了什么，但想到他们共处一室他就心里不舒坦。
赵九笙熬好药端出去时对凌叙白道：“微臣去送药，让穆安二人进来陪你。”
她表现的淡定，再来她之前救人不问出处，已给凌叙白，穆安穆泽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眼下亲自熬药给元宝，又费心治疗，他们根本没有丝毫怀疑，更别提多想了。
司晏礼见她出来，便主动来端药，赵九笙便交给了他。
两人再度去了元宝住处，走路过去，药的温度也适宜了。
小太监见她来了，连忙主动端了药去喂元宝。
一勺一勺喂进去后，元宝面上并无太大变化。
小太监放下药碗，赵九笙打开银针袋给他施针。
不多时，元宝便吐出一口黑血，依旧气喘，但较之之前，喘气并不困难了。
他缓缓看了眼赵九笙，目光呆呆的。
赵九笙望着他，“配着药膳，多喝水，下来缓慢走动，出门在院中走走，不必强求一日要走上几圈，一日胜过一日多走一步也是好的。”
元宝眼珠动了动，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低低缓慢的声音，“我……能，活吗？”
赵九笙肯定的点头望着他微微笑了笑，“我在，你能。”
元宝早已无光的眼睛竟然落下一滴泪，他抖动着双唇，再次一张一合道：“想……活……着，我……还，要……见……。”
殿……下。
这两个字他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但赵九笙看明白了，他病已久，今日喝药又吐了一些残毒，身体已经疲乏，撑着说些话已然不易了。
赵九笙心底一痛，眉心轻轻抽了一下。
他说的殿下并非如今的凌叙白，而是她。
若想见凌叙白，他并非见不到。
元宝想见她，许是知道内情，许是想确认她还活着。
总归还有故人活着。
她没有贸然回答，小太监听到说话声一脸好奇，“公公，您说什么？”
赵九笙回答了他，“大概知道自己还可以活着，感到开心。”
小太监瞧着赵九笙，似是疑惑，“赵医女，公公他一直也有太医用药，为何从未出现过吐血的情况？”
赵九笙回望着他，眼底一片平静，“公公沉疴旧疾，用药太久，难免对身体有害，是药三分毒，他又体弱，吐出那口淤血对他反而有利。”
小太监愁眉苦脸道：“公公刚来府上时还能走动，也能做些事，后来就一日一日躺着下不来床了。”
赵九笙淡淡笑着，“你把他照顾得很好。”
小太监望着赵九笙，“若真的照顾得很好，公公早些时候便能下床了。”
赵九笙没有就此劝说什么，只是告诉他，扶着元宝出来走两步也可以。
小太监哀哀叹了口气，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司晏礼端了托盘，赵九笙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小太监送了他们出去，又进屋到元宝床边，握着他的手幽幽的看着他。
“公公，我照顾您几年，您总是对我没什么话说，今日赵医女给您治病，您开口艰难都还说上两句，是不是很讨厌我在您身边照顾？”
元宝转着眼珠，疲惫不堪的摇了下头，“傻……孩子，去别处……好些。”
纵然他说的不连贯，但小太监听懂了他的意思。
自嘲一笑，“您老还当我有得选呀？”
元宝不再说话，在这深宫之中，又是他们这种身份，是没有选择的。
他虽从前好命，哪怕经历宫变也还活着，但如今这情形，恐怕也是有人授意所为。
小太监搀扶他起来，“赵医女既说了走动一下好，那就走走吧。”
小太监扶着他起来，一边叨叨，“殿下似乎对这位赵医女颇为看重，虽是给殿下治病，也不过待几日，殿下竟命人将书房改为她寝居，这要是让其他人知晓了，怕是要出乱子。”
他说完看向元宝，元宝依然那副倦怠到极点的模样，整个人都倚靠在他身上，连一个字都累的不愿说了。
小太监烦躁的哼了声，搀扶着他出去。
赵九笙跟司晏礼回了凌叙白殿中，凌叙白已经坐在床边，穆安为他布菜，服侍他用膳。
卫福，徐凡垂首站在门边，慈安见着赵九笙进来，微微福身，“赵医女。”
赵九笙回礼，却并不出声。
慈安微笑道：“老奴慈安，受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帮赵医女照顾殿下。”
赵九笙回以浅笑，“有劳姑姑了。”
这是不容拒绝的，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夜里睡得深沉些，也是可控的。
慈安笑了笑，“医女对住处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