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西魏军百道攻城,黑压压的军队像潮水般涌来。
城墙上,守军顶着门板当盾牌,在胡僧佑的指挥下拼死抵抗。
“弟兄们,守住城墙!
每人赏银十两!”
胡僧佑挥剑高喊,箭矢从他耳边呼啸而过。
他亲自站在最前线,日夜督战。
士兵们见他如此勇猛,也都豁出性命。
可惜好景不长。一日黄昏,一支冷箭突然射来,正中胡僧佑咽喉。
他瞪大眼睛,轰然倒地。
守军顿时乱作一团。
“将军死了!”
有人惊呼。
朱买臣按剑冲进大殿,怒目圆睁:“陛下!
如今只有斩了宗懔、黄罗汉,才能平息众怒!”
梁主萧绎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迁都之事是朕的主意,与他们何干?”
他叹了口气,“要怪就怪朕吧。”
这话一出,军心更加涣散。
当夜,西门守将偷偷打开了城门。
西魏军如洪水般涌入。
“报!敌军已破西门!”
侍卫慌张来报。
萧绎猛地站起:“快!退守子城!”
他拉着太子元良,带着王褒、朱买臣等人仓皇撤退。
子城的战斗更加惨烈。
箭矢如雨,杀声震天。
守军渐渐支撑不住,将领们一个接一个地逃走。
萧绎独自走进东阁竹殿,望着满屋的书籍发呆。
他突然对舍人高善宝说:“把这些书都烧了。”
“陛下?
这可是十四万卷典籍啊!”
高善宝惊得跪倒在地。
“烧!都烧了!”
萧绎歇斯底里地喊道,“既然保不住江山,留着这些还有什么用!”
火光中,萧绎突然拔出宝剑,想要跳入火海。
左右侍卫急忙抱住他:“陛下不可啊!”
萧绎挣脱不开,举起宝剑狠狠劈向殿柱。
“咔嚓”一声,宝剑断成两截。
他仰天大笑:“哈哈哈!
文武大道,今夜都毁尽了!”
这个固执的皇帝,到死都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真是可叹又可恨!
当下,御史中丞王孝祀奉命起草降书,准备向敌军投降。
这时,谢答仁和朱买臣急匆匆赶来劝阻。
谢答仁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城中还有不少将士,不如趁夜突围!
敌军必定措手不及。
只要冲出重围,我们就能渡江求援!”
梁元帝萧绎素来不善骑马,听了这话,只是摇头叹气:“难啊……太难了!”
谢答仁不肯放弃,坚定地说:“陛下若不便骑马,臣愿一路扶持,护送您突围!”
一旁的王褒听了,冷笑一声,厉声打断:“谢答仁曾是侯景的旧部,怎能轻信?
与其依靠叛贼,不如直接投降!”
谢答仁顿时怒火中烧,大声反驳:“臣受陛下厚恩,愿以死相报!
陛下若不愿突围,内城尚有五千精兵,臣愿背水一战,死而无憾!”
萧绎被他的忠心打动,当即拍板:“好!朕封你为大都督,若能退敌,便将公主许配于你!”
谢答仁领命,正要出去调兵遣将,王褒却又跳出来阻拦:“陛下,此人不可信!
区区五千人,如何抵挡敌军?”
萧绎犹豫了,最终收回成命。
谢答仁得知后,再次求见,却被侍卫挡在门外。
他满腔悲愤,仰天长叹,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倒地身亡。
谁说贼营里没有忠义之士?
谢答仁便是铁骨铮铮的义士!
萧绎派人递出降书时,西魏大将于谨提出要太子作人质。
王褒奉命护送太子元良进敌营,谁知这一送,倒送出了千古笑柄。
“请柱国常山公赐纸笔。”
王褒接过笔墨时,帐中将领都等着看这位书法大家挥毫泼墨。
谁知他抖着手写下:“柱国常山公家奴王褒。”
字迹倒是工整,可这内容—连于谨都忍不住摇头:“堂堂梁朝重臣,骨头竟软成这样!”
乱世中最见人心,有人宁折不弯,有人却连脊梁都能打折了卖。
“去,叫你们主子亲自来迎!”
于谨把降书摔在王褒怀里。
当萧绎穿着素衣、骑着白马冲出东门时,百姓们都躲在门缝里偷看。
只见他突然拔剑砍向城门,嘶喊着:“萧世诚啊萧世诚!
你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这声喊像刀子,把帝王尊严划得粉碎。
西魏士兵可不管这些,冲上来就拽住缰绳。
“陛下请吧。”
领头的校尉咧嘴一笑,“我们大将军等着呢。”
萧绎被推搡着进帐时,连衣冠都歪了。
于谨敲着案几:“跪着说话。”
萧绎梗着脖子:“朕乃一国之君...”
“亡国之君!”
萧詧突然从帐后转出,指着鼻子骂:“现在摆什么架子?
当年杀我全家时...”
萧绎顿时像泄了气的皮囊,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这跪的不是敌将,是因果报应。
七年前他屠戮亲侄全家时,可想过今日?
最讽刺的是于谨接下来的命令:“写信叫王僧辩来投降。”
萧绎突然笑了:“我都是阶下囚了,还指挥得动谁?”
这话倒把于谨噎住了。
夜深人静时,有人看见萧绎在烧书。
火光照着他那只独眼,竟像在流血。
“陛下这是...”
“读了一辈子书,”他撕书的手在发抖,“却读不懂人心,要它何用?”
其实他早该明白—自从瞎了右眼,奏折都只能看半边,何况天下大势?
于谨打算处置萧绎,但还没拿定主意。
这时,萧詧却站了出来,坚决要求杀掉萧绎。
他派尚书傅准监督行刑,最终用土袋将萧绎活活压死。
萧詧弑杀叔父,罪无可赦。
但萧绎自己也不是什么善人,他残害骨肉,最终落得同样的下场,也算是报应。
萧詧命人用布裹住萧绎的尸体,外面再包上蒲席,草草葬在津阳门外。
不仅如此,他还杀了萧绎的太子元良,以及始安王方略、桂阳王大成等人。
大成是简文帝的儿子,本不该遭此横祸。
萧绎在位三年,死时四十七岁。
他一生好学,能写文章,着作不少,流传后世。
可惜他性格残忍,毫无仁心,对待兄弟子侄如同仇敌,稍有不满,必赶尽杀绝。
魏军围城时,江陵监狱里关着几千名死囚。
有官员建议释放他们,充作战士,抵御敌军。
萧绎却一口回绝:“这些人都是罪犯,岂能让他们上阵?”
“陛下,如今大敌当前,正是用人之际啊!”大臣苦苦劝谏。
萧绎冷笑:“朕宁可战死,也不让这些囚徒玷污朝廷!”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处决囚犯,江陵城就被攻破了。
城破之后,百姓们对萧绎的死毫无惋惜之情。
有人甚至说:“他死了,反倒清净。”
萧绎一生机关算尽,最终众叛亲离,落得个凄惨下场。
他的故事,就像一场尘梦,如今终于被唤醒了。
萧詧正为局势发愁,手下大将尹德毅大步走进营帐,抱拳说道:“殿下,魏军残暴贪婪,肆意烧杀抢掠。
可江东百姓都以为这是您的意思,怨气冲天啊!”
萧詧眉头紧锁:“此话怎讲?”
尹德毅上前一步:“您想想,魏军杀了百姓的父兄,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现在人人都把您当仇敌,谁还愿意帮您?”
营帐内烛火摇曳,映照出萧詧阴晴不定的脸色。
他沉吟片刻:“那依你之见?”
“属下有个计策。”
尹德毅压低声音,“不如假装设宴,邀请于谨等魏军将领赴宴。
我们在席间埋伏武士,一举斩杀敌帅!”
萧詧眼睛一亮:“接着说。”
“杀了敌帅后,立即派兵突袭魏军大营。”
尹德毅越说越激动,“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然后安抚江陵百姓,再派人去请王僧辩、陈霸先等大将。”
萧詧站起身来,在帐内来回踱步:“这...”
尹德毅紧追不舍:“到时候您换上朝服渡江,直接登基称帝!
不出十天,大业可成啊!”
见萧詧还在犹豫,尹德毅恳切地说:“古人说得好:上天给的机会不抓住,反而会遭殃。
殿下,您要有大志向,别被小恩小惠束缚了手脚!”
萧詧停下脚步,望着帐外渐暗的天色,陷入了沉思。
“这个计策太狠毒了,就算能成功,恐怕连老天爷都不会放过我们。”
萧詧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说话。
他紧皱着眉头,明显心里很纠结。
尹德毅站在旁边,目光炯炯地说:“主公,魏国表面上对我们客气,实际上一直在逼我们。
如果不早点下决心,以后麻烦就大了!”
萧詧摇头说:“你的计策不是不好,但魏国对我们一直不错,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如果突然按你的计策行事,恐怕以后别人都会唾弃我了!”
德毅闻言,长叹一声,知道再劝无用,只得黯然退下。
不久,魏人果然露出真面目。
他们表面上立萧詧为梁主,却只给他荆州三百里之地,其余疆土尽数吞并。
雍州被强行划走,魏军更在西城驻兵,美其名曰“协助”,实则监视。
“主公,魏人此举,分明是要架空您啊!”
德毅再次进言,语气焦急。
萧詧苦笑:“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如何?”
魏人得寸进尺。
仪同三司王悦被派来坐镇江陵,名为辅佐,实为控制。
更可恨的是,魏将于谨 带兵洗劫府库,掠走珍宝无数——宋浑天仪、梁铜晷表,乃至南朝历代法物,尽数被夺。
“这些可都是祖宗留下的东西啊!”
萧詧攥紧拳头,却无可奈何。
更惨的是百姓。
数万男女被掳为奴,分赏魏军,驱往长安。
老弱病残者,竟被就地屠戮,只留下三百余家苟延残喘。
萧詧站在城头,望着曾经繁华的江陵,如今只剩断壁残垣,满目凄凉。
冷风吹过,他不由喃喃自语:“悔不用尹德毅言……”
可事到如今,他仍不醒悟自己甘为魏人傀儡的错,反而只后悔没听德毅之计。
真是可悲!
到了第二年的正月,萧詧终于登基称帝了。
他改元“大定”,算是正式立了国。
可这皇帝当得并不轻松——西边有个强大的西魏虎视眈眈,他不敢造次,仍得低头称臣。
登基大典上,萧詧追封父亲昭明太子为“昭明皇帝”,庙号高宗;
嫡母蔡氏为“昭德皇后”;
生母龚氏则尊为“皇太后”。妻子王氏封了皇后,儿子萧岿立为太子。
“陛下,新朝初立,当以稳为上。”参军蔡大宝进言道。
萧詧点点头:“蔡卿所言极是。刑赏制度,暂且沿用旧制,免得人心浮动。”
蔡大宝是个聪明人,精通政务,萧詧对他极为倚重,常对人说:“朕得蔡卿,如刘备得孔明。”
另一位重臣王操也不差,被任命为五兵尚书。
他虽不及蔡大宝机敏,却忠心耿耿,办事踏实。
一日,萧詧召集群臣议事。
“如今国事初定,诸位可有良策?”
他环视众人。
蔡大宝上前一步:“陛下,当务之急是稳固荆州,内修政事,外结强援。”
王操附和道:“蔡大人说得对。咱们虽称帝,但不可妄自尊大,西魏那边,还得谨慎应付。”
萧詧叹了口气:“是啊,小国寡民,只能步步为营。”
就这样,在蔡大宝、王操等人的辅佐下,萧詧勉强撑起了一个小朝廷。
虽然地盘不大,但总算有了点模样。
后世史家称这个政权为“后梁”。
话说北齐皇帝高洋,听说西魏的军队围攻江陵,就派清河王高岳去攻打西魏的安陆,打算从远处救援南梁。
这高洋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在这乱世里,总想多捞点好处。
高岳到了义阳,一打听,才知道江陵已经被西魏攻陷了。
他就继续进军到了长江边。
这时候,郢州刺史陆法和,直接把整个郢州都献给了北齐。
哼,都说他会使幻术,原来也就那样,该投降的时候一点都不犹豫。
齐呢,就立了贞阳侯萧渊明为梁王,还让上党王高涣带着兵护送他,往建康进发。
这边,萧绎的第九子晋安王方智,从江州刺史任上回到了建康。
王僧辩和陈霸先商量了一下,决定拥戴方智当梁主。
这方智才十三岁,就这么登上了皇位。
王僧辩就跟陈霸先说:“咱得好好辅佐这小皇帝。”
陈霸先点头道:“那是自然。”
于是,王僧辩被任命守官太尉,还录尚书事,领中书监,兼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
这官职一大串,权力可不小。陈霸先则守官司空,还加了征西大将军的职衔。
有人就说了:“这王僧辩和陈霸先可得齐心协力,才能把这梁国稳住。”
另一个人也附和:“是啊,小皇帝年纪小,就靠他们俩了。”
在这之后,朝廷还追尊皇帝的生父萧绎为孝元皇帝,给他定的庙号是“世祖”。
正在兴绝继废的节骨眼上,突然北齐尚书邢子才快马加鞭地赶来了。
他带着书信,是给王僧辩的。
王僧辩赶忙把信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信里写道:“贵国没了旧君又有了新君,看得出您十分忠义。
不过听说新立的君主年纪小,挑不起这大梁。
贞阳侯是梁武帝的侄子、长沙王的后人,论年纪、论威望,都能保住金陵。
所以我们把他立为梁国君主,送回贵国。
您应该安排好船只,去迎接新君,大家齐心协力,一起谋划好未来。”
王僧辩看完,又惊又疑。
这时候,邢子才又拿出一封信,递给王僧辩。
这信是萧渊明写的,信里求王僧辩派兵去迎接他。
王僧辩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对邢子才说:“新君主的位置已经定了,不能再换啦。
烦请您回去帮我带个话,就当我这是口头书信了。”
邢子才听了,又开始劝王僧辩:“王大人啊,贞阳侯确实更合适,您就再考虑考虑。
这对咱们两国都有好处,梁国也能更安稳些。”
王僧辩却很坚决,摇了摇头说:“不行,主位已定,这事儿没商量。”
邢子才还是不死心,继续说道:“王大人,如今局势复杂,贞阳侯有北齐支持,若您能迎他为君,说不定能避免很多纷争。”
王僧辩皱着眉头,语气坚定:“不管怎么说,新君已立,这是不能更改的。
我不能做违背忠义之事。”
见王僧辩如此坚持,邢子才无奈之下,又把话题引回信上:“王大人,您再看看这萧渊明的信,他言辞恳切,也是希望能为梁国效力啊。”
王僧辩把信往旁边一放,说:“我心意已决,这信也不用再看了。
我还是那句话,主位已定,不可更改。”
邢子才叹了口气,知道一时半会儿是劝不动王僧辩了。
不过他还是不甘心,最后又劝了一句:“王大人,您再好好想想,这事儿可关系着梁国的未来啊。”
王僧辩摆摆手,说:“不用想了,烦君复报,以口代书。”
邢子才没办法,只能作罢。
王僧辩随后又写了一封信,答复萧渊明,让邢子才带回去。
信上是这么写的:“新君主是受命于先帝,从正统继承而来。
明公您要是能入朝,一起辅佐王室,
那伊尹、吕尚那样的重任,大家都会觉得非您莫属。
但要是您一心想当君主,那我可不敢听从您的命令!”
写到这儿,这事儿暂时就告一段落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