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这会儿已经关门了，这家医馆不大，一名四旬的大夫，一名伙计和一名学徒。
这位大夫接手了他老父亲的医馆，但是并没有老大夫那般的医者仁心，抓药看病，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对此，镇上不少人心中颇有怨言，可又没法子，镇上就这么两家医馆。
另外一家医术不太行，有时连个风寒发热都治不好，这家济世堂的大夫虽然势利了些，可他有真本事，该他傲。
这些自然都是从身后那些看热闹的人口中得知，陈汐对镇上这些铺子都不太了解，她也没怎么去过医馆。
随从上去砰砰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名中年男子不耐烦的开门出来。
“不是说了，天黑之后……”话音未落，看见里长一行人，男子立马收敛了气势，露出慌张讨好的笑容。
“里长老爷，怎么是你来了？快快里面请。”男子做出请的手势。
里长走了进去，环顾一周之后，来到椅子上坐下。
男大夫站在一旁讨笑，“里长老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里长道，“镇上发生一起命案，线索与你这济世堂有关，因此特来找你问话，你可要如实交代啊。”
大夫脸色微微一僵，还以为是自己的药吃死人了。
他急忙道，“里长老爷，天地良心啊，济世堂在清溪镇开了二十五载有余，可是从未出过差错，那即便是有，也是他们病人自己身子有问题……”
里长不耐烦的抬手打断他，“行了，不是你的药有问题，老夫只是来询问你一些事情，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大夫一听，长舒了一口气，笑着道，“里长有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是这样，数日前，你这可是来了位瞎眼的老妇人？”
大夫歪着头，仔细想了想，点头道，“没错，是有这样一位妇人，我当时还琢磨，看着也不像是镇上的人，她眼睛看不见，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
说完，他想到什么，又急忙解释，“不过里长老爷，当时她抓药钱没带够，我可并没有拿任何的药给她啊。”
“我知晓。”里长脸上对他动不动就狡辩，颇有些烦躁，“那我问你，老瞎眼老妇人来的时候，当时你店里有多少人？”
“这……”大夫沉吟着，回想了许久，“约莫七八人的模样。”
“七八人？有几名男子？你可都认识？”
“我这医馆里每日人来人往，除了镇上的人，还有附近的村子都往我这里跑，我哪里记得那么多。”
大夫说着，察觉到县令脸色不太对，又急忙道，“那日男子的话，应该有五人，其中有三人我是认识的，且都是咱们镇上的人。”
大夫将自己认识的那三人说了出来，其中一位是年过五旬的老者，一名是镇上的铁匠铺的王铁匠，剩下的一名则是陈员外府里的家丁。
除了那位家丁有些刻意之外，另外两名不太像。
老者没那么大力气，就算有，他也不可能一脚踹到死者的胸口。
王铁匠，就是王献，他不是那样的人，更不可能为了三百文杀人越货。
家丁的话，是有可能的，可根据大夫的叙述，那位家丁穿的是棕色的衣裳，与那片灰色的布料明显不同。
里长沉吟了片刻，又问道，“那另外两名男子呢？你可还有印象？穿着打扮，有何异样之处？”
若是换了旁人来问，大夫早就不耐烦的轰出去了。
可里长发问，他只能绞尽脑汁的想。
奈何时间太久，他实在是记不起来了，于是他只能摇头，“里长老爷，我叫另外两名伙计来问问吧，他们兴许能记得。”
里长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去。
门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不少人听见里长在调查案子，都从床上爬起来凑热闹了。
不得不说，看热闹真是人的天性。
陈汐也站在人群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这里长很明显是想装一波，她要是上去多嘴，难免会引里长不快。
大夫将学徒和伙计喊过来时，医馆的门口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
陈汐也在人群里四处张望，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凶手知道的话，肯定会来的观看的。
不过周围的人大多脸上都是看热闹的表情，并没有任何不妥。
难道凶手不是镇上的，是附近村庄的人？
若是这样，范围可就太大了。
学徒忙着抓药，他知道的还没有大夫多，自然是没问出什么来。
倒是那位跑腿的伙计，他殷勤地说道，“我记得我记得！其中有个中年汉子， 瘦瘦的，高高的，像饿了半个月似的。”
“他来抓药，也是钱不够，他还让小胡赊账来着，我将他请出去的时候，正好和那个瞎眼妇人迎面撞上，他还将那瞎眼妇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了呢。”
这话一出，叫做小胡的学徒也恍然大悟，“是有这么回事，那日来抓药的人很多，我正腾不出手呢，而且我也不认识他，我便让伙计将他赶出去了。”
里长眼睛一亮，豁然站起身，“有谁认识那名男子的？”
一众人连连摇头。
门外的围观之人也皆是你看我我看你，这模样特征太过模糊，即便是有认识的，多半也想不起。
里长旁边的中年男子说道，“爹，那人应该是附近村庄上的人，明日咱们派人去好好暗中调查一番，想必很容易就能问出来。”
里长点点头，“也罢，你们若是有线索的，也可直接来找老夫，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陈汐在人群里急的真想上去给里长一脑瓜崩，关键的信息不问，就知道东扯西扯。
这能查出来才有鬼了。
不过里长愿意来调查，已经属实难得了，也不奢望他能有多高明的查案手段了。
里长走后，众人也陆陆续续散了。
还以为能查到凶手是谁呢，结果啥也不是。
等到众人离去，学徒和伙计也离开了医馆，两人低声的交谈着什么。
陈汐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胡大夫。”
两人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陈汐，面露狐疑，尤其是小胡，他一个学徒，被人叫大夫，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高兴的。
因此，他对陈汐的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姑娘，你在叫我？”
陈汐点点头，“是啊，胡大夫真厉害，那么久远的事都能记得这么清楚，等到案子告破，胡大夫必然功不可没啊。”
一通马屁拍的小胡飘飘然，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哪里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陈汐道，“胡大夫真是谦虚，你记忆力这么好，那胡大夫肯定记得，那位男子当时来抓的什么药吧？”
小胡愣了愣，他还真有点记不得了。
不过被陈汐都夸到天上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这是自然的，我记得……”
他略微思索了片刻，一拍大腿道，“是治肺痨的药。其中有百部、白及、沙参、麦冬、阿胶、百合。百部可以润肺下气止咳，白及能收敛止血……”
小胡卖弄了好一阵自己的医术，陈汐十分配合的露出崇拜的眼神。
“胡大夫果然厉害，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小胡被夸的嘴角笑的合不拢，旁边的伙计露出了羡慕之色。
这小子，长得不怎么样，读了点医书，隔三差五就有女子与他搭讪。
可惜是个半吊子，家里也不宽裕，聊不到几句便没有了后续。
小胡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不知姑娘芳名？芳龄几何，可否婚配？”
他觉得，自己又能娶上媳妇了。
陈汐笑道，“我啊？我儿子三岁了，胡大夫问这个做什么？”
小胡脸刷地垮了下来，“告辞！”
旁边的伙计飞快追上去，走了好远，才听见伙计的大笑声。
陈汐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中。
治疗肺痨么？这个可调查的范围便小了许多。
往铁匠铺走的时候，她路过了王献的铁匠铺，看见铺子大门紧闭，又收回视线加快了脚步。
镇上一到夜晚就没什么人了，黑灯瞎火的，街上寒风瑟瑟，还是挺吓人的。
回到铺子门口，她抬手敲门。
过了会儿，房门从里面打开，林复白看见她，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你怎么这么晚还跑来？”说着，他急忙打开门，让陈汐走进去。
“有点事，进去说。”陈汐走进屋内，感觉屋内温度高了许多，她又快步朝着院子里走。
院子里的熔炉烧着火，她来到熔炉面前蹲下，伸出手靠近熔炉。
热度传来，驱散了身上的些许寒意。
林复白给她搬来一张凳子，陈汐道了声谢，便坐在凳子上烤火。
她看见不远处的地上，还放着一个刚做好的土罐。
“这是你做好的蒸馏锅吗？”
林复白点头，“嗯，放在那边晾干，借着熔炉的温度能加快干燥，不过要守着才行，不然水分蒸发过快容易开裂。”
因为等坯体自然晾干，需要很长时间。
陈汐点点头，“那岂不是不能睡觉了？”
“也不是不能，睡觉前拿走放置阴凉处就行。”林复白话音一转，“所以你大半夜跑来镇上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