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发髻很衬你。”
陆怀瑾放下茶盏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沈青青心头一甜,正要再说些什么,见陆怀瑾忽然起身:“母亲,儿子先带阿杳回房歇息。”
他走到苏杳身边时,掌心不动声色地覆上她微凉的手背,“那箭伤需得静养,不宜劳神。”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沈青青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尽。
苏杳回府的乌龙事情很快在府里就传开了,不过是一场误会,下人们谈了几回后,这件事便也告了一段落。
晚些时候,春桃和李婆子等人的马车终于到了。
李婆子一路揣着苏杳临走前交给她的那只匣子,她知道里头是什么,也知道苏杳这么做的用意。
马车停了下来,众人开始搬行李,李婆子顾不得这些,第一时间前往慈安院。
……
夜晚,听雨轩里的灯火昏昏暗暗,苏杳与春桃说着话。
“姨娘,芙蓉苑那位不见了,说是要回去嫁人了。”
苏杳愣住,“你哪听来的?”
“是咱们自己院中翠羽、青萝、素雪三个小丫头说的,外头都被禁了嘴的,大夫人那边不让提。”
“本来不是说要进门的,怎么自己回去了?”
苏杳的眉头微微蹙起。
“走了才好呢,姨娘总不会真的想和他分享大人的宠爱吧。”
“这事容不得我,怕不是碧莲也会有采莲、金莲什么的。这事还得看大人自己。”
“也是,那姨娘在顾虑什么?”
“是因为当初碧莲在宫里对我三番四次的陷害,萧遇说她的背后有人对我不利,当初我也是有所顾虑,才躲去庄子上,谁知道,还是没能躲过。”
春桃慌忙握住她的手:“这次是意外,姨娘你就别太自责了。今日大夫人也没怪罪姨娘,可见您没错。”
苏杳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可是碧莲走了,她背后之人,线索也就断了,怕是更难查了……”
她望着窗纸上自己的影子发怔。
“姨娘放心!锦衣卫有的是办法的,奴婢听说锦衣卫抓人的时候,就连别人床上的私密话,都被他们听到清清楚楚。”
“噗!”苏杳刚喝的茶差点喷出来,慌忙捂住嘴四处张望,“你说的真的?”
她赶紧四处查看人影。
春桃也噗嗤笑了起来,“姨娘,我们又没什么秘密,锦衣卫又怎么会来偷听他们女儿家的悄悄话呢。”
二人都笑了起来,却不知道,屋顶的青瓦上,一道黑影悄无声息滑过。
“咚咚咚”,门扉被叩响。
春桃赶紧去开门,屋外站着的李婆子。
这些日子,她们在庄子上相处,也算是熟人了。
“李妈妈,大晚上的,你怎么过来了?”春桃慌忙拉开门闩,却见老婆子身后空无一人。
苏杳一听是李婆子来了,也站了起来,“李妈妈快进来喝杯茶水。”
李婆子脸上笑着,不客气地进了屋,顺手将房门给带上了。
“苏姨娘,老奴过来是奉了大夫人的命令。”
说着,她拿出怀里的黑匣子,重新递给了苏杳。
苏杳自然认识那只盒子,里面装的可是庄子的地契。
“李妈妈,这……”
“苏姨娘,大夫人说了,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苏杳指尖触到冰凉的木纹:“我明白大夫人的一番好意,只不过我没福气,没保住那个孩子……又岂能收下夫人的赏赐。”
李婆子拍着大腿笑起来:“哎哟我的姨娘!这地契本就是给您傍身的,与旁的有什么相干?再说了,您替大人挡箭受伤,这情分岂是物件能衡量的?你就收下吧。”
“可是这太贵重了。”
李妈妈笑了,“长者赠,不可辞。往后,苏姨娘好好伺候大人,大夫人说了,盼着你们好,最重要。苏姨娘也要早点将这身子养好,才能为陆家开枝散叶。”
春桃在旁急得直搓手:“姨娘就收下吧,大夫人也是一番好意。”
苏杳面颊通红,终究是接过了匣子,入手的分量让她指尖微微发颤。
“那就有劳妈妈替我谢过大夫人。”
李婆子笑着福身告退。
屋子里烛火摇曳,苏杳对着匣子怔怔出神。
春桃却捧起地契匣子笑得眉眼弯弯:“姨娘您瞧,大夫人心里头可是装着您呢!这千亩庄子就是您的底气,往后谁还敢轻看您?”
小丫鬟把匣子往妆台上一放,“这就叫爱屋及乌,大人疼您,大夫人自然也疼您!”
她叽叽喳喳的,却不知道的是刚才陆母去找陆怀瑾与他商量之事……
*
墨香居内。
“怀瑾,阿杳是个好孩子,可是李大夫说了,她这次伤了根本,怕是以后很难怀孕了。你应该让沈氏早日诞下子嗣。”
正在批阅公文的陆怀瑾握笔的手顿住,狼毫笔尖的墨滴落在奏报上,晕开团墨色的痕迹。
他没抬头,声音冷淡:“母亲,阿杳不过是皮外伤,能调理好的。儿子明日就让石太医亲自调理。”
“可是万一治不好呢?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没有后啊。”
“母亲说笑了,初尧就是我的儿子。”
陆怀瑾抬眼,烛火在他眼底跳跃。
陆母的声音陡然拔高:“那怎么能一样,他是养子啊,又不是你亲生……”
“母亲!”
陆怀瑾打断了她的话,“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孩子。他父亲是我的恩师,当年托孤给我,我便将他视为己出。”
“你那时候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你对他这些年的照顾也是仁至义尽……可你也要有自己的孩子啊。”
陆怀瑾打断她的话,将狼毫重重搁在笔山上。
“母亲,会有的,可能是缘分未到。”
“缘分?阿杳两个孩子都没保住,这两次小产,怕是身子早就亏空了!沈氏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该为陆家绵延香火。”
陆怀瑾没有反驳,而是掀了掀眼皮。
陆母瞧他不说话,便催促,“你说句话啊!你们新婚夜不是挺好的?还有她从水月庵回来,我也听说你好几日都宿在梧桐苑。”
陆母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是不是她有问题。要不再纳一房妾室?”
他忽然轻笑出声,那笑意未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