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萍男人破大防,猛地站起来,眼睛瞪得很大,一脸暴躁凶狠,“张萍!”
“咋?”张萍比他声音还大。
白桃花被驱离,她不是没想过和男人破冰,好好过日,没想到这人会这么说自己。
她的心凉了。
结婚多年,她操持家里,给他生儿育女,孝顺爹妈,他说她小心眼、计较、不温柔善解人意?!
呵。
呵呵。
失望地看男人一眼,张萍转身回屋。
那一眼看的男人让男人心堵,烦躁地站起来,踢翻凳子,愤怒离开。
“怕,窝怕。”臭腚黑亮的眼睛染上湿润。
“别怕,爹走了,不会嚷嚷的。”张萍的长女小声抱着弟弟哄。
她看向门外,眼底出现不易察觉的恨意。
相比她爹,女孩更恨白桃花,她记的很清楚,白桃花没插进她家时,爹娘虽然也会吵,但是没有现在这么严重。
以前的家是家,现在的家是牢笼。
“姐,我讨厌白婶婶。”张萍的二儿子双手攥成拳头,恨恨地说,“我也讨厌爹。”
他讨厌爹偏心,对白桃花的两个闺女笑脸相迎,对他们一丝耐心也没有。
他讨厌爹的坏脾气,动不动跟娘发脾气。
他还讨厌爹明明没给娘多少钱,总是质问娘钱怎么下去那么快……
“我也讨厌。”张萍长女也说。
男孩儿看着姐姐,犹豫好几秒,纠结地问:“姐,你说爹娘还会和好吗?”
他姐沉默了。
她上过学,知道许多道理,不是无知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她知道覆水难收、破镜难圆都是什么道理。
爹和娘不会再和好了。
“姐,娘是不是又在偷偷哭啊,你回屋哄哄娘。”男孩儿说。
张萍夫家和嫁的男人都重男轻女,她自己不这样,相比儿子,她对女儿更宽容,心里再苦,也不像别的女人一样不把闺女当人,所以她儿子才提议他姐进屋。
“让娘静静,咱收拾收拾家,家里干干净净的,娘见到也高兴。”
“成。”
于是,张萍的几个孩子行动起来,忙活开后,心里那股憋闷慢慢散开,心情都变好了些。
张萍出来后,看到干净的院子,晾衣绳上滴水的衣服,乖乖写作业的儿女……对婚姻失望透顶的心瞬间裂开一道缝,仿佛有光射进来。
她抱住几个女儿,泪水涌出来,却欣慰地笑着。
“娘有你们几个……没什么不能忍的。”
张萍长女眼泪也流出来,声音哽咽,“娘,我以后好好学习,考初中、上高中,长大找一份好工作,把工资全都交给你,让你再也不用看我爹的脸色过日子。”
张萍神色震动。
连孩子都知道,她得看人脸色过日子!
那个男人,他连装都不装啊。
她嘴角牵起一个无力的苦笑,喉咙挤不出一句干哑的话。
男孩感觉脖子滴下水意,他知道这是什么,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妈妈,你等等我,再过几年,我就成年了,等我成年我就能给你撑腰了,到时候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小孩清亮嫩嫩的声音充满郑重其事。
这一句便能治愈张萍伤痕累累的心。
“好,娘等着。”
一家人没再提男人,过起自己的小日子。
张萍对男人更是淡,他回来,她做好当人媳妇儿的职责,洗衣做饭都没少,但是想要更多?对不起,她没这心。
……
次日,早。
孟九思带着早餐上门,来给珩宝换药。
“脚没不舒服吧?先吃还是先换药?”一进儿童房,他先出声问。
只见珩宝朝他伸长手臂。
“小舅,我想去茅房!”他夹着腿,话语急切,着急的不行。
孟九思放下东西,走向双层床,抱起外甥,快步往外走。
“你忍忍啊,别拉我身上。”
珩宝一噎,大声道:“我是小号,才不会拉你身上!我都六岁了,又不是谦宝。”
孟九思笑笑,“谦宝可比你懂事。”
“我这叫有个性!”珩宝嘴特能叭叭,“我们三兄弟,有两个乖乖听话的就够啦,家里也得有一个我这样的,不然我妈妈得少多少乐趣呀。”
孟九思:竟无言以对。
“……歪理。”
珩宝晃晃小脑袋,颇有些得意地说:“歪理也是理。”
说话间,舅甥俩来到厕所。
孟九思抱着珩宝进去,替他脱下裤子。
一阵水声。
珩宝长舒一口气,叹道:“憋死我了!”
“你爸妈呢?他爸没带你上厕所?!”孟九思问。
憋太久可不好啊。
“我爸带我上过。”但是他喝水多,肚子总觉得胀胀的。
珩宝解释爸妈的行踪,“我爸去训练,我妈去给我买猪蹄了!”
“你妈去哪里给你买猪蹄了?”孟九思眉头紧锁,他以为昭昭是开玩笑的,哪知道她会真去买。
一只猪只四个猪蹄,这玩意可不好买,昭昭才来不久,也没啥人脉,能去哪儿买?
他只能想到黑市。
多危险啊。
珩宝摇摇头,语气幽怨,“不知道哇,我妈妈总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听你妈妈的。”孟九思替外甥穿好裤子,抱起他往外走去。
“……”
知道小舅也是妈妈那一国的,珩宝闷闷叹气,识时务道:“我最听妈妈的话啦。”
“听妈妈的话才是乖孩子。”孟九思夸一句,带他洗手洗脸,这才带他回屋。
珩宝看他小舅给他洗手洗脸都很仔细,翻来翻去洗好几遍,说道:“小舅,你和我哥一样,洗个手都好麻烦。”
孟九思微怔,转而笑开,“没听过一句话吗?”
“啥话?”珩宝问。
“外甥随舅。”孟九思语气含笑。
“哈哈哈,那我咋没随你。”珩宝嘴里泄出一串笑音,冲他小舅道。
“你还有三个舅呢。”言外之意很明显,随你其他三个舅。
珩宝无力反驳。
孟九思将他放到床上,“我先给你换药,换完药你再吃早饭。”
“好。”小伤号没意见。
乖乖地看着小舅给自己换药,看孟九思手法很老练,没过两秒,按捺不住问:“小舅,我的脚啥时候能好啊?”
孟九思瞥他一眼,语气轻缓,“那得看你对好的定义是什么?”
“啥意思嘛?”珩宝满脸问号。
“要只是能下床的那种好,坚持上药的话,三天差不多;要是那种能跑能跳的,起码得一礼拜。”孟九思说。
“啊?”珩宝夸张地啊一声。
“啊什么!”孟九思被他的语气逗得笑出声。
怕小伤号不重视,他说的稍微有些夸张,故意吓唬外甥。
“脚上的伤得当心点,一不小心就会留下后遗症,多养养。”
“啥是后遗症?”问话的是聿宝。
“后遗症就是没养好,脚会时不时的疼。”孟九思用小朋友能听懂的话向他们解释。
闻言,聿宝神情变得严肃,“小舅,我会盯着珩宝,不让他跑跑跳跳,一定会让他彻底养好的。”
珩宝也不想留下后遗症,忙点头,“小舅,我听你的!你说啥时候能走,我再下床!”
孟九思笑了笑,收拾好医药箱,打算去上班。
临走前,问道:“你们妈妈吃东西了没?”
“吃了,喝了一碗粥。”聿宝回答。
“吃了就好,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孟九思道。
“小舅放心吧,我爸爸和我们都会监督我妈妈的。”聿宝笑容灿烂。
孟九思揉揉他的额头,笑道:“乖,我给你俩带了包子,自己去拿,我先去上班了,等会儿你京墨哥和小白过来。”
“好。”聿宝乖巧地答应。
孟九思对大外甥很放心,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他刚走没多久,猫蛋儿、京墨和小白来探望小病号,同行而来的还有黑蛋几个双胞胎新交的小朋友。
来时都没空着手。
猫蛋儿带着俩红彤彤的苹果,黑蛋带着几颗枣,其他小朋友有的带着黄瓜,有的带着西红柿……都不多,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但都是小朋友们的心意。
“珩宝,我们来看你啦。”
“珩宝,你的脚好了吗?还疼不疼?”
小朋友们挤进双胞胎的屋子,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关心的话。
“珩宝,你的房间真好看!是你爸爸给你准备的吗?”有个小朋友很是羡慕。
珩宝骄傲得挺直小胸膛,大声道:“对,我爸爸准备的,这个房间和我在老家的布置很像,是不是很好看?我在老家的房间更好看,窗户也大大的,特别亮,窗帘也是我和哥哥喜欢的蓝色。”
“对了,这是我和我哥的房间,不是我一个人的。”
小朋友哇一声,“我在老家都没有房间的。”
“那你在这里有吗?”珩宝不见外地问。
“有的。”小朋友笑得比太阳都灿烂。
“那很好呀。”珩宝给足小伙伴情绪价值,说的话很好听,“你的房间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好看的。”
“谢谢珩宝,你的房间也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好看的。”
小朋友没有嫉妒的心,羡慕就是羡慕,又满足自己拥有的。
聿宝招呼着来看望弟弟的小客人,他给倒了甜甜的红枣水,又拿出妈妈之前安做的绿豆糕。
“你们喝水,这里还有我妈妈做的绿豆糕,大家吃啊。”
黑蛋惊诧地瞪圆眼睛,“聿宝,你知道你家的绿豆糕在哪而?你妈妈不背着你藏糕点糖果吗?!”
“知道啊。”聿宝回答完后,又疑惑地道:“为啥要背着我藏糕点糖果?是想偷吃吗?”
“不是大人偷吃,是怕我们偷吃。”黑蛋说。
他娘就藏,挂在房梁上,高高的,他想偷吃也拿不到。
“为啥偷吃,我妈妈说小朋友是家里的小主人,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自己去拿,只要懂的适量。”聿宝说。
“你妈妈真好。”黑蛋满脸羡慕,“我娘啥都藏,啥都要留着过年吃。”
聿宝眼神同情,拿起一块绿豆糕给他,“你吃吧。”
黑蛋接过,正要往嘴里送去,绿豆糕停在距他嘴巴五厘米的地方,他艰难地停住动作,说道:“我们吃掉这么多绿豆糕,你妈妈不会发火打你们吧?要不我们还是不吃了,大人打人可疼了。”
有个已经咬掉一口糕点的小朋友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
吃了,咋办?
“我妈妈从不打人!”珩宝大声道,“你们吃吧,吃完都没事。”
“对,吃完我妈妈会再给我们做。”聿宝补充。
还是新鲜的呢。
黑蛋等小朋友这才放心吃起来。
珩宝想到之前看到一半的热闹,向小朋友们打听起后续。
“我看到一半的热闹后来咋样了?谁给我说说!”
小朋友挤到床边,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
丰收大队。
大队正在双抢,社员们忙得晕头转向。
这天下工后,瞧见去随军的陆家人出现在村里,大家伙都震惊到不可思议。
“宝珍她奶,你这是……”大队长媳妇儿没说出‘被赶回来了’这几个大字,稍微粉饰了下用词,“你们不是去随军享福了吗,咋又过来了?”
陆老太爱面子,全然不提被赶回来的事,只说:“那年太热,我待不惯,所以回来了,还是老家待着舒服。”
大队长媳妇儿跟陆老头搭话,“宝珍她爷,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是哪样?”陆老头白她一眼,“我们住在那里不顺心,想回就回了。”
话虽这么说,心却很苦涩。
乡下小地方和军区家属院,傻子都知道哪里住着舒服。
可惜那个不孝子非得他们回来,为了让他们回来竟用自个儿的仕途威胁他们,不孝子!
好在他给了他们不少钱,不然他才不想回来。
大队长媳妇儿不咋信。
她岔开话题,“承淮媳妇儿去部队探亲了,你们瞧见她了吧?”
这花几乎明着说,你们说慌没用,林昭早晚回来,等她回来,我们啥都会知道。
陆家老两口有点儿慌,脸上出现不自在。
“见了,见了。”陆老太连说两个见了,瞥见顾母的身影,说道:“承淮媳妇儿可厉害呢。”
她还想等顾母问她为啥这么说,然后黑林昭一波,哪知顾母淡淡瞥她一眼,根本没搭话。
陆老太:油盐不进的老家伙!
气的在心里大骂几句,陆老太没放弃拱火的心,不那么高明的继续道:“承淮媳妇儿去部队享福,把两个暴躁吃奶的娃娃丢给婆婆?她的心真够大的,这都分家了……”
要是小气的婆婆,心里早不爽了。
顾母偏不,她替龙凤胎擦擦嘴角,说道:“咱又不是那见不得儿媳妇好的恶婆婆,自己的孙子孙女,照顾照顾怎么了?一家人哪能那么计较,那么计较还过啥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