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看！”
徐小芝献宝似的递过一张皱巴巴的成绩单。
徐东接过来一看，眼睛倏地一亮。
语文，98分；数学，100分。班级名次：第一！
这丫头……真是个天才！
徐东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要知道，小芝正式上学才两个月，之前只是断断续续跟着他认了些字，如今竟然能考出这样的成绩，简直是匪夷所思！
“走！给娘看去！”
徐东兴奋地拉起徐小芝，大步流星地冲进屋。
徐秀梅正在纳鞋底，见大儿子火急火燎的样子，嗔怪道。
“多大个人了，还毛毛躁躁的。啥事儿啊，这么高兴？”
“娘！您看！小芝考了第一！全年级第一！”
徐东把成绩单摊在徐秀梅面前。
徐秀梅凑近了看，那一个个数字和勾勾叉叉，她哪里看得懂，只是茫然地抬起头。
“第一？是……是好事吧？”
徐东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干脆直白地解释。
“娘！这意味着什么您知道吗？这意味着小芝这学习的料子，是顶尖的！只要她想学，以后上大学，铁板钉钉的事儿！”
“上……上大学？”
徐秀梅手里的针线“啪嗒”掉在了地上，她怔怔地看着徐东，又看看小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孩子们能有出息，能走出这穷山恶岭。以前，她把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没想到，女儿竟然也这么争气！
“我的儿……我的闺女……”
徐秀梅一把将徐东和小芝揽进怀里，滚烫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那是激动、是欣慰、是苦尽甘来的喜悦。
第二天一大早，徐秀梅送走了上学的徐小芝，便忍不住跟院子外晒太阳的几个老姐妹念叨开了。
“哎呀，秀梅嫂子，你这可真是好福气啊！”
一个邻居满脸羡慕。
“你家徐东，年纪轻轻就那么大本事，又是供销社又是食堂，听说县里都请他当大官呢！现在你家小芝丫头，读书也这么厉害，将来肯定也是个大学生！”
“是啊是啊，这磨水沟，就数你家风水好！”
徐秀梅听着众人的恭维，脸上笑开了花，嘴上却谦虚着。
“哪里哪里，都是孩子们自己争气。”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哟，我说什么人在这儿吹牛皮呢！原来是徐家嫂子啊！”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杨婶儿挎着个篮子，翻着白眼，一脸轻蔑地走了过来。
“我说徐家嫂子，你家徐东可真是‘出息’啊！火车站死了那么多人，县里领导请他去主持大局，他倒好，拍拍屁股就溜了，把人命关天的事儿当儿戏！这叫什么？这叫没担当！”
徐秀梅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气得浑身发抖。
“杨家的！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徐东那是……”
“我胡说？”
杨婶儿撇了撇嘴，眼神更加鄙夷。
“还有你家那宝贝闺女徐小芝，哼，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考第一？还不是在课堂上不学好，勾引那些学习好的男同学，把人家迷得五迷三道的，考试的时候帮她作弊！”
这话如同一个炸雷，把徐秀梅震得头晕眼花。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杨婶儿厉声质问。
“你……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杨婶儿脖子一梗，耍起了无赖。
“证据？我可没有！但这事儿啊，村里头早就传遍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是她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别人能说她闲话？”
“你……你……”
徐秀梅气得眼前发黑，指着杨婶儿的手抖个不停，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这年头，女孩子的名声比天大！
杨婶儿见状，得意地哼了一声，扭着腰走了。
徐秀梅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一口恶气堵在胸口，转身就往家跑。
一进门，看见徐小芝刚写完作业，正坐在炕边看小人书，那股无名火“蹭”地就上来了，抄起炕上扫炕的笤帚疙瘩，劈头盖脸就朝徐小芝打去！
“你个死丫头！让你不学好！让你丢人现眼！我打死你个小骚狐狸精！”
“娘！娘！你打我干什么呀！”
徐小芝被打得莫名其妙，抱着头尖叫哭喊。
“住手！”
一声断喝，徐东从外面一步跨了进来，一把夺过徐秀梅手里的笤帚疙瘩，将徐小芝护在身后，脸色铁青。
“娘！您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徐秀梅见儿子回来了，更是委屈得不行，指着徐小芝，泣不成声。
“她……她不要脸！在学校勾引男同学！人家都传遍了！我……我的老脸都被她丢尽了！”
徐东眉头紧锁，沉声问徐小芝。
“小芝，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哥说实话！”
徐小芝吓坏了，抽抽噎噎地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班上确实有些关于她的风言风语，说她跟班上学习委员走得近，那学习委员，正是杨婶儿的儿子杨小军。杨小军学习好，平时也确实帮过小芝几次，解答过难题。
徐秀梅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心疼女儿，抱着徐小芝哭道。
“我的傻闺女啊！这名声对女孩子家多重要啊！以后可怎么做人啊！”
徐东听完，眼中寒光一闪。
这个杨婶儿！看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他深吸一口气，拉起徐小芝。
“走！跟我去学校！”
“哥……去学校干嘛？”
徐小芝怯生生地问，眼泪还没干。
“去澄清事实！我徐东的妹妹，不能平白无故受这份冤枉！”
徐东拉着徐小芝，大步流星地走向学校。
刚到学校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哄笑声。
“看，徐小芝来了！”
“就是她，听说她把杨小军迷得神魂颠倒的！”
“啧啧，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真是不要脸！”
那些刺耳的哄笑和污言秽语像一把把锥子，狠狠刺激徐小芝的神经，她的小脸煞白，攥着徐东衣角的手指节都发了白。
徐东面沉如水，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最终定格在一个缩头缩脑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穿着还算整洁的蓝布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此刻眼神躲闪，不敢与徐东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