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的大名其实叫做萧心月,但是自她记事起,身边伺候的人都叫她二公主,而长辈们甚至父皇都爱喊她皎皎。
皎皎自己也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她知道,这个乳名是母妃给她取的。
她两岁多一点儿的时候她的父亲承了皇位,她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公主,跟着她的母亲住进了皇宫。
其实两岁以前的事情她都已经不太记得了,不过自她懂事起,她就知道宫里的昭贵妃娘娘是除了母妃以外对她最好的人。
昭母妃很漂亮,笑起来就好像天上的仙女一样。每次自己去承乾宫玩儿,走的时候自己奶娘一定会捧着一堆昭母妃赐的东西回去。
在皎皎三岁多的时候,昭母妃生下了六弟。她那时候真是稀罕这个小团子一样的娃娃稀罕得不得了,恨不得天天央了母妃带她去承乾宫看弟弟。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趴在六弟的摇篮前看着小小的六弟,那会儿的她就在心里发誓,昭母妃对她和她的母妃这么好,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六弟,不让任何人欺负他。
不过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才渐渐发现,其实是二哥还有六弟、七弟保护她保护的比较多一些。
比如大姐姐和大哥哥平日里奚落她的时候,二哥和六弟总是会挡在她身前护着她,七弟甚至会跳起来和他们吵架。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会有些推推搡搡,但是毕竟都是半大的孩子,又顾着自己的身份,真的打到惊动大人,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一点点小伤还是会受的,当然这些事情都是不能让各自的母妃知道的,就算她们之间的小秘密吧。
所以每每到了这个时候,皎皎总是充当了那个照顾人的角色——帮六弟处理伤口,给七弟送吃的,帮二哥抄写笔记。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她本来以为她只要开开心心地在母妃身边长大,到了年纪父皇再给她指一门好婚事,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是某一天,一直沉默寡言与自己交往也不算多的三妹,忽然拉着她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口口声声对她说,“二姐,你知道吗?其实你根本不是谢母妃的亲生孩子,你的母妃在父皇还未当上皇帝的时候就去世了。你要不要回去问问谢母妃,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儿呢?”
听完三妹的话,皎皎呆住了。那一晚,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一直到天都亮了,她也没有睡着。
从那以后,她就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去问问母妃这件事。可是每每她看到母妃满脸慈爱地看着自己,关心着自己,又为着如今已经十五岁的她的婚事操心着,她就觉得那个问题怎么都问不出口。
她害怕母妃会伤心。
就这样,带着这满肚子的疑问,十六岁那年,她出嫁了。
她的驸马叫做谢知远,是当年殿选的探花郎。说实话,她的这个驸马真的比大姐姐的强多了。
最起码谢知远殿选完了就被父皇留在了翰林院修书,她也就不用跟着驸马外放离开金州,可以舒舒服服地住在她的公主府里。
其实成婚的头半年,皎皎同谢知远的关系只能用相敬如宾来形容。虽然谢知远真的很尊重她,但是皎皎却总觉得她们两人并不像一对正常的夫妻。
她看到过二哥和二嫂嫂是如何相处的,二哥每每看向二嫂嫂的时候,眼睛里的喜悦与幸福藏都藏不住。
这样的眼神,她从来没有在自家夫君的眼里看到过。
再加上出嫁前三妹同她说的那个秘密,天长日久在她的心里仿佛成了一根刺,两两相加,皎皎就这样病倒了。
她原以为谢知远是不在乎她生不生病的。只是那天,当她好端端的在家中忽然晕倒,她的婢女着急忙慌的跑去翰林院寻谢知远的时候,谢知远吓得连他最看重的古书都丢到了一旁,发疯一样跑回了公主府,守在了她的身边。
直到这个时候,醒来的皎皎才在谢知远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心和心疼。
“驸马其实不必一直守着我的,耽误了公务实在是我的不是。”
这会儿的皎皎脸色苍白得可怕,但是她还是不忘和谢知远说一声抱歉。
毕竟到底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他的工作了。
“公主……月儿一定要与我如此生分吗?”
房内沉默了很久,久到皎皎都以为谢知远不会再开口说话了,他却忽然出声了。
“驸马……叫我什么?”皎皎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以为……我以为你是不喜欢我的,所以我总也不敢麻烦你,也不敢对你太亲近。心里有难过的事情也不敢对你说……”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没等皎皎把话说完,谢知远立刻心疼地将她搂进了怀里。
“我从没和女子相处过,也不知道怎么样对自己的夫人好。我以为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是不喜欢驸马同你太亲近的,所以我才……才不敢在你面前逾矩。”
“若是月儿不喜欢这样,我以后就不这样了。我是你的夫君,你有什么难过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身体不舒服也要告诉我,不然我会心疼的,你知道吗?”
谢知远一边说,一边心疼地吻了吻皎皎那苍白的脸颊。
“夫君……”直到这一刻,皎皎才觉得她真正走进了这个男人的心。
慢慢与自家夫君关系缓和以后,犹豫了很久,皎皎还是将自己心中藏着的那个最大的秘密告诉了谢知远。
说实话,她一开始本来以为谢知远会劝她去问清楚真相的,谁知道谢知远只用一句话,就将萦绕在她心头一年多的疑问打散了。
他说,“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你从小到大没有受一点儿苦,也好好地开开心心地长大了,这就够了不是吗?生恩不及养恩大,若是你因为这件事情去质问母妃,她肯定要伤心的。”
就这一句话,瞬间让皎皎豁然开朗。
对啊,她为什么非要纠结自己到底是谁的女儿呢?她如今这么幸福,为什么要自找苦恼呢?
后来的日子里,皎皎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开朗乐观的性格,谢知远对她很好,一切该他管的不该他管的事情,他都帮皎皎处理得好好的。
后来她们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再后来儿女也长大成家了,她也从一个开朗乐观的小姑娘,变成一个整日笑眯眯的老奶奶了。
谢知远一辈子都没有纳妾,皎皎也就从没有经历后宅那些女人们之间的尔虞我诈,过了一辈子单纯快乐的日子。
这怎么不算一种,难得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