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少女转身,后面出现了鎏金界的当铺“万物归一”。
且说那番惊心动魄幻境后,待红发少女缓过神来,周遭景致竟已全然变了模样。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叮咚声里,紫檀木柜台映着摇曳烛火,当铺特有的陈旧檀木香混着熏香扑面而来。
“掌柜,这物件您到底当是不当?”沙哑嗓音从柜台后传来。
红发少女低头看去,掌心不知何时攥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正是老鬼所使暗器模样。
抬眼望向柜台后,老鬼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枯瘦手指摩挲着算盘,噼啪声响在寂静铺内,倒像是催命符般刺耳。
当铺四壁悬挂的字画无风轻颤,恍惚间似有青影掠过。
红发少女盯着墙上那幅《九江独钓图》,画中蓑衣人垂钓的姿势,竟与老鬼出招时如出一辙。
柜上摆着的青铜香炉突然青烟大盛,朦胧中似见阴阳鱼图案在烟雾里翻涌,与那夜青衫上的绣纹分毫不差。
“当!”红发少女将铜钱重重拍在柜上,铜钱滚动间,柜角暗格里突然滑出半卷泛黄的《天机谶》残页,边缘朱砂字迹与记忆中重合。
沙哑嗓音说道:“怎么当?”。
红女少女算盘珠子猛然全部归位,“当银三两,三日后取赎——逾期不归,可休怪本掌柜将这造化之物,另赠有缘人了。”
话音未落,整间当铺突然陷入漆黑,唯有那铜钱上的锈迹,在黑暗中泛着幽绿微光。
那道青影自柜台后鬼魅般浮起。
红发少女握剑的手掌已沁出冷汗,却见那人头顶悬着半轮血色残阳,周身萦绕着说不出的诡谲雾气。
“老鬼!”
待他足尖点过三丈外的古松,月光骤然被乌云吞吃,只听得空中传来金铁相击之声,竟是九枚铜钱呈北斗之势,挟着风雷破空而来!
“老鬼!”身后老者突然失声惊呼,手中烟杆上的铜锅簌簌发抖,“二十年了,你竟还留着这手‘七星落云步’!”红发少女侧目瞥见老者鬓角霜雪皆竖,方知来者绝非寻常江湖客。
那人甫一落地,腰间酒葫芦便“当啷”撞在青石上。
借着忽明忽暗的雷光,红发少女看清他青衫上绣着褪色的阴阳鱼,眉梢眼角尽是沧桑,偏生嘴角噙着三分戏谑,倒像是看透了人间百戏的戏子。
“老骨头,你那‘太极印’,可还藏在那胖瘦天兵的体内?”话音未落,漫天铜钱已化作漫天星斗,将红发少女们困在中央。
“咣当”一声,当铺的大门被狂风吹开,似有万千冤魂呜咽。
红发少女望着他腰间若隐若现的青铜令牌,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告诫:“见太鸡印,避生死劫。”
此刻老鬼唇角笑意更甚,袖中忽甩出半幅残破的黄绢,上面朱砂字迹在夜色中诡异地泛着红光——正是失传已久的《天机谶》残页。
残页上隐约可辨:
向死而生的觉悟,才是驾驭上古邪器的唯一钥匙。
鎏金界的当铺也不仅仅只是“万物归一“这一家,只是这家算是当铺中的老大,能来这当铺的也绝非泛泛之辈。
十万金锭,层层叠叠堆垒如山,每一块都沁着深褐近黑的斑斑陈血,不知几多生灵浇铸其中。
阴惨惨的幽绿鬼火漂浮在当铺之上,将这死寂的财富之海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市。
空气粘稠如油,弥漫着铜锈、血腥与一种若有若无、令人魂魄悸动的甜腥气——正是贪魂珠那侵蚀人心的气息。
当铺顶端,一团粘稠如胶、不断翻涌的血色雾气正疯狂汲取着金锭上沉积百年的贪婪怨气。
雾气扭曲、拉伸、凝聚,渐渐显出一个人形轮廓。
随着最后一丝金气被吞没,那轮廓陡然凝实。
竟是个女子!
身姿窈窕,肌肤在幽绿鬼火下泛着一种诡异的、非人的玉白色泽。
一身血雾凝成的纱衣,无风自动。
那掩在影里的面容忽被琥珀光一照,竟教人心头猛地一震——原是玖鸢!
只是昔年束发的赭色蛮缎换作了金线缠边的乌绒抹额,鬓角斜插的珊瑚珠坠子早成了三寸长的金羽箭,倒衬得那双杏眼越发亮得惊人。
最奇的是眉梢挑着的英气,恰似出鞘金刀的寒芒,眼角虽凝着几分岁月刻下的纹路,偏生被她用指尖蘸了金粉勾作蝶翼纹,笑起来时便似有金鳞在鬓边跃动。
她斜倚着金棺的模样真个飒爽,玄色劲装早被金浆烫出几处窟窿,却拿金线草草绣作飞鹰纹样,那线脚歪歪扭扭的,倒像是鹰隼振翅时刮破了云絮。
忽的她抬手摘了抹额,乌发如瀑垂落间,那鸦羽似的青丝竟在琥珀光里流转着墨玉般的光泽。
她垂首拨开发丝的当儿,露出光洁的额头。
“嗬…小丫头,好一副天生的‘凤凰体质’!”那声音飘忽如叹息,却又带着金铁摩擦般的刺耳,正是那老鬼残魂,“百年筹谋,万金血祭,终是引来了你这块璞玉…省了老祖我多少功夫!这副皮囊,合该为我所用!”
玖鸢只觉得一股彻骨阴寒瞬间攫住了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嗡!”
一声低沉至极的震鸣。
一直静静悬浮在玖鸢头顶上方、那面布满玄奥裂痕的古朴铜镜,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暗金色光华。
镜身之上,那些蝌蚪般扭曲游走的符文如同活了过来,瞬间挣脱镜面束缚,化作数道流淌着暗金光焰的锁链,疾如电闪,后发先至!
“噗!噗!噗!”
暗金符文锁链并未攻向老鬼,而是径直没入玖鸢剧烈起伏的胸口。
“呃啊——!”
那没入胸口的符文锁链并未带来贯穿的伤害,反而如同在她体内生根发芽,顺着血脉经络疯狂蔓延。
无数细小的暗金色纹路在她裸露的脖颈、手臂皮肤下急速游走、凸起、交织,最终在她心口位置,凝聚成一个繁复到令人目眩、蕴含了天地至理的立体咒印:“窥天者必死无疑!”
这咒印甫一成型,一股沛然莫御的古老气息轰然爆发,如沉睡的太古巨神睁开了眼眸。
“不!不可能!这是…‘双笙火焰’?!”老鬼脸上的贪婪狞笑瞬间僵住,化为无法置信的惊骇与深入骨髓的恐惧,“区区凡女,怎会身负此等…啊——!”
老鬼的得意戛然而止!
只见玖鸢心口那枚立体咒印猛地旋转起来,核心处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金光束激射而出,目标并非老鬼本体,而是悬浮在当铺之上、正贪婪吞吐着金气与血怨的贪魂珠。
“叮!”
光束精准击中珠身。
那枚一直显得混沌污浊、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贪魂珠,被光束击中的那一点,竟猛地亮起一点纯粹到极致的暗金光芒。
这点光芒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燃了遍布珠体、原本几乎不可见的亿万道细密咒文。
嗡鸣声陡然变得宏大,如同黄钟大吕在幽闭的舱底敲响。
“哗啦啦——!”
无数条由纯粹咒力凝结的暗金锁链,从那颗被“点燃”的贪魂珠中狂涌而出。
这些锁链比之前镜中飞出的更加凝实、更加粗壮,链环相扣,发出沉重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其上流淌的符文光芒炽烈得如同熔化的黄金。
它们无视空间距离,如同拥有生命、认准了猎物的巨蟒,瞬间跨越金山之巅,精准无比地缠绕上玖鸢刚刚凝聚的躯体。
“我是来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