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娴儿本想离远一些，免得被旁人与李毓灵划为一派，但见苏馨站的靠前，出于对苏馨的忌惮与恶意揣度，她也往前走，与苏馨并肩而立。
苏馨没有搭理她的动作，面对庄娴儿探究的目光也不理会，她的眼睛，只盯着坐在柳荫下的那位女子。
她那乌亮的长发在柳叶斑驳的光影下显得柔软而顺直，头上的发饰有些素净，与她繁复的衣裙并不相衬。
苏馨不着声色地皱眉。
这样的装扮…
耳畔处那些在因锦鲤低呼的声音被新的声音盖过，让苏馨下意识抬头去看。
是西面长廊那儿。
西面长廊中的多以夫人为主，只有一位年纪瞧起来较小的坐在为首的夫人身边，她语笑盈盈听着那些夫人讲话，虽是在笑，但目光与心思早已是飘出长廊，沿着湖面朝柳荫下快快地飞去了。
林惊霜有些好奇柳荫下的动静，简单地瞥一眼已是不能满足她，走神的模样让坐在她身旁的夫人注意到，打趣地说：“坐在这里可是无趣？”
问了一句，又笑着调侃道：“佳姿你也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哪里有耐心肯陪我们坐在这里谈天，倒不如早早放了她去与闺友相伴，打发时间才好。”
林惊霜闻言心里猛然一沉，捏着手帕的指尖泛白，双手被宽大衣袖盖住，面上的情绪不显，全靠搅动那方巾帕来宣泄。
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一点不容易让人察觉到害怕。
杜佳姿是林惊霜的大伯母，是林家如今执掌中馈的夫人，她的妆容发髻简单大方，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林惊霜余光瞄见，不动声色垂着眼眸：
大伯母生气了。
“我…”林惊霜想说些什么缓和下杜佳姿的情绪，再一次小心翼翼去看大伯母并准备要说话时，却被打断了。
杜佳姿道：“霜儿与我亲近，我视她为亲女，她亦奉我为亲母，整日温书习字，也不常出门，还是待在我身边稳当些。”
林惊霜的眼眸依旧垂着，对杜佳姿的话不吭声。想起上次在万泉公主筵席上最先离开而后被训斥的事，林惊霜觉得，她还是不要再惹祸了才好。
不然就如大伯母所说，她当真是嫁不出去了。
林惊霜想到这，思绪免不得飘远，这次却不再是被别的什么动静吸引住了心思，而是单纯地，想到了某一个人，某一桩事。
因为朱敬堂以命相抵也要与他退婚约暴露在人前的“嫌弃感”，这让林惊霜已是十七说亲的人却寥寥无几。
被朱小郡侯退婚的女子，就算她真是长得美貌如仙，才学双绝，落在旁人眼中，见到她第一眼，听到她第一声名字，也只会拿她当笑柄。
更何况她性子内敛，并不习惯出门赴宴，久而久之，登门的客人更是少的可怜。
只是…
林惊霜心里有些小小的难过，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一直在被诟病呢？
杜佳姿瞥了林惊霜一眼，又将目光放到方才林惊霜略失神望向的地方。
柳荫下聚着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湖心亭中的人都出来了。
杜佳姿皱了下眉，她道：“长廊处阴，初春风尚冷，你身子骨弱，不好一直吹风，既是好奇，那便去看看。”
林惊霜闻言一愣，抬眼看向她大伯母。
杜佳姿看向她，似乎是在无声地问她为何不去，林惊霜撤开与她对视的眼，讷讷点头，“…是。”
林惊霜这人样貌清秀脾气温和，且她与朱小郡侯挂钩，这一走过去，柳荫下已聚集的贵女大多认出了她，剩下的一些则是好奇地低声问，很快深谙。
林惊霜回头看了一眼杜佳姿。
只见她大伯母坐在原来的地方，投以她一个目光，她的脸绷得紧紧的，连上一丝笑容都没，可就是这样，却让林惊霜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一辈子都只能做一只雏鸟，因为根本面对不了外面的风雨，那些疾风骤雨劈头盖脸砸下来，让她头脑发胀，连带着面红染上绯意。
本以为她可以，可以坦然面对那些饱含深意的目光，可以装作不在乎，但就在她停下脚步回头望的那一眼，下意识依赖大伯母的模样，就像戳着她的脑门告诉她：你做不到。
林惊霜收回视线，她转过身，几乎是咬着牙，羞赧到要晕过去的地步，在婢女的搀扶下慢慢走过去。
杜佳姿一直将目光放在她的背影上，顺着她的目光，同样看着林惊霜的背影道：“佳姿，你这侄女身子弱成这样也让她出来…”
话语中藏着三分浅薄的关心，杜佳姿没说话，有人打搭腔了：“我瞧霜儿倒是与柳荫下的身影有三分相似呢。”
又是柳荫。
柳荫那儿的动静几乎吸引了湖周边所有人的目光，不过是有些人好奇凑上去瞧热闹，有些人按兵不动，或是打发婢女去打探。
“…你这么说，倒还真是像，瞧着都瘦弱，弱柳扶风的模样。”
“那位是谁你怎憋了如此久也不说出口，当真把我们当了外人？”
话题引到了吴氏这儿，她本不想说，但想起前一日晚上老太爷让人传的话，嘴唇轻微抖动，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哪儿用得着我来说…”
见吴氏又要糊弄过去，把话头递给她的夫人可不乐意。
“从前可不见你说话如此吞吞吐吐，是谁家的女儿？”
既问出了这一句，吴氏又对上那些夫人的眼神，知道她们究竟想要知道什么了。
原是在暗中打探此女会不会与太傅府结姻亲。
太傅府内最引人注意的，独李琨和。
春闱后的榜下捉婿都能闹出人命，更别提家世好，相貌英俊的太傅嫡孙。
李琨和幼时就不断有人来试探定娃娃亲的事，也是看准他日后锦绣前程，但老太爷与老太君把这事看的格外重，哪里轮得到她来指摘评说。
吴氏不想祸从口出，便假装听不懂，刚想装糊涂，就听见湖边扑通一声。
有人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