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歌胆战心惊来到主院,一进门,迎面一个物什飞来,金歌本能躲闪,物什砸在门上,碎落一地。
金歌望去,只见满地的琉璃碎片,心中一阵后怕。
“畜牲,还不跪下!”
金歌双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整个人如鹌鹑一般缩在那里。
金老太爷见他这副样子,心中怒火更甚,奈何手头可砸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只好一掌拍在案几上,“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脑子勾了芡,好端端地为何要冲杨安下手?”
提起这事,金歌一肚子委屈,“祖父不知,杨安伙同明敬刁难唐昭,逼得唐昭出了禁炒茶令,不仅让咱们庄子上炒出了几十万斤茶叶售卖不出去,连已经运出苏州的茶叶也被苏浙水师扣下了!”
金老太爷豁然起身,“竟有此事?”
“若非如此,孙儿怎么会冲杨家下手?”
“不对,昨日唐昭才宣布禁止炒茶,政令最快也要两三天才能传下去,苏浙水师难道会未卜先知?”
“祖父的意思是,唐昭早有禁炒茶的念头,清谈会上只是顺势而为?”金歌一脸恍惚,“可唐昭为什么要这么做?”
炒茶卖的有多好、利润有多大,只要稍微懂点商贾之道的人都知晓,这还只是在江南,要是炒茶销售到北方乃至吐蕃突厥,那赚的银钱更是不可想象。
如今禁炒茶令一出,这财路被生生堵死,唐昭难道就不心疼?
一想到金家买茶花费的银钱,金歌的心就好似在滴血。
金老太爷冷哼,“为何?这不就让金杨两家结下仇怨了吗?”
金歌难以置信。
“如今杨安迫于民意不得不自请卸任鸿山书院院长,继任院长的人一定会从四大家族里出,你二叔的地位、声望、学识有目共睹,是继任院长的不二人选。”
杨家会不会认为,金家是为了鸿山书院院长的位置,才冲杨安下手?
可若要金家放弃院长位置,金老太爷也做不到。
吃到嘴里的肉,谁愿意吐出来!
所以即便会被杨家怨恨猜忌,金老太爷也认了。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唐昭才多大的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机手腕,假以时日,又当如何?
金老太爷强令自己不去想这些,金家不能白白做了唐昭手中的刀,“炒茶禁令一出,改稻种茶的大地主们一定会心有怨言,你去告诉他们,冤有头债有主,千万别找错了人!”
金歌眼睛一转,立时明白了金老太爷的意思,匆匆下去安排。
与金家往来密切的大地主与大商贾们收到消息,心中有了底气,当即就吩咐手下管事去往手下庄园,告知今年租子提高两成。
农户佃户闻听消息,顿时哭天喊地,原本四成租子就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现在又加两成,这是逼他们去死啊!
“你们也别怪主家,主家也是没法子,禁炒茶令一出,主家投入的银子全都打了水漂,不想办法节衣缩食还能怎么办?”
“活路倒也有,你们去求昭善公主,要么让昭善公主取消禁炒茶令,要么请昭善公主收留你们,否则,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管事说完,甩甩袖子潇洒离去。
佃户农户互相看看,咬牙道,“走,我们去求昭善公主!”
一时间,苏浙湘鄂四州的佃户农户纷纷前往闽州。
“姑娘,农庄外聚集了好多百姓!”武乙二进来禀告,“还有源源不断的百姓正在往农庄来”
唐昭放下手中茶经,“终于来了,走,我们去见见。”
农庄外,本就不宽敞的土路上挤满了百姓,叫嚷着求见昭善公主。
武丙三与朝晖带着众侍卫拦在农庄前,“老实点,不许挤!公主殿下一会儿就到,耐心等着便是!”
但百姓等不及,纷纷抻着脖子踮着脚往庄园里瞅。
“昭善公主殿下到!”
话音刚落,人群瞬间沸腾,争相挤着往前去。
武丙三带人组成人墙阻拦,大声斥道,“见到公主殿下,还不下跪!”
挤在最前面的百姓被吼的一缩头,本能地抱住自己,下意识跪在地上,后面的百姓见了,纷纷跟随着跪下。
唐昭走到众人面前,笑道,“都起来吧。”
百姓颤颤巍巍站起来。
“不知大家来找本宫,所谓何事?”
百姓互相瞅瞅,谁都不敢第一个说话,好半响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出面,“草民恳求公主殿下取消禁炒茶令。”
“为何?”
“禁炒茶令一出,主家为了弥补损失,将租子提高到六成”,老人眼眶通红,“原本四成租子就已经很难裹腹,若是改成六成,我等佃户就要活活饿死了。”
老人跪在地上,“还请公主殿下开恩,解除禁炒茶令,救救我等!”
唐昭摇头,“政令已下,朝令夕改,朝廷的威信何在?”
老人着急,想要继续求情又不知该说什么。
“但你们的困境,本宫既然知道,就不会坐视不管,本宫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们可愿意一听?”
老人眼睛一亮,“请公主殿下指点。”
唐昭道,“离开江南,迁往西北。”
老人大惊。
“你们可知为何江南的租子要比其他地方高一到两成?”
老人摇头,从古至今都是这样,他们早就习惯了,哪会想其中的原因。
“因为江南人多地少!”唐昭道,“主家本想要四成租子招佃户,但有人为了提高竞争力,宁愿交五成租子,地主商贾自然愿意,久而久之,租子自然要比其他地方高!”
老人一脸恍然大悟。
“可这对吗?”唐昭道,“不对!凭什么大家辛辛苦苦一年下来,一半的粮食都要交出去,自己和家人连填饱肚子都难?”
人群中有人偷偷抹眼泪。
“但是江南人太多了,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为了活下去,你们不得不被主家剥削。”
“所以,要想改变这个现状,就必须从根本上改变。”
“江南人多地少,那就迁去人少地多的地方,大家自己开荒种田,攒下家业传承给子孙后代,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