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让周围树木的轮廓都显得有些虚浮，夏绵蹲下看向脚下浸着潮气的泥土，上面嵌着几片破碎的看不出颜色的纸片。
“夏绵，有人拉我……”九七稚嫩的声音带着些哭腔在雾里响起。
夏绵回头看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倒吸口气，身体向后靠去。
九七见状更害怕了，它正要哭，就看到夏绵又笑了起来，“你回头看看是什么在拉你？”
九七慢慢回头，看到了顶端缀着白色小花的大片植物，它带倒刺的钩状种子正缠在自己背后的绒毛里。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先自己回头看看。”夏绵说着就走上前把上面的种子团捏住扔到了一边。
“我没有……”害怕。九七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不远处雾里的人影。
“夏绵，我怕。那有东西。”它迅速凑到夏绵脚边蜷缩了起来。
夏绵顺着它看的方向望去，雾里飘着一块血红的布，布后隐隐露出个戴帽子的脑袋。
“夏绵……”九七看着夏绵已经走过去的背影，迅速跟在了她的身后。
它的耳朵支棱着，脊背微微弓起，露出了藏在肉垫里的利爪，不过眼中依然带着紧张害怕。
野草被踩出了沙沙的声音。
夏绵走近后，看清了隐在树上垂下的红绸后的人影，是几个已经有些腐烂的纸人，它们身上的纸已经残缺不全，露出了里面发黑的竹篾骨架，用朱砂画着的脸在雾里很是显眼。
顺着它们脸的朝向看去，就看到了两座坟。新培的黄土里掺着发黑的旧坟土，坟顶压着的仅剩半张的大红“囍”字，被雨水泡得发黏，远远看去像坟里渗出来的血痕。
右侧坟包的封土裂了道缝，露出里面朱漆棺材的一角。
夏绵正要上前，身后却传来沙沙的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挎着竹篮的男人在她身后厉声问道。
“是来祭拜的吗？”夏绵脸上摆出了标准的笑容。
“这里不让外村人来，你不知道吗？”男人的眉头蹙成了一团。
“啊？是吗？我不知道啊，没有人和我说。”夏绵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是来找它的。”
夏绵说着指了九七。
它听出了男人不友好的语气，条件反射般地呲起牙挡在了夏绵的身前。
“现在知道了就赶紧离开！别在这块晃悠！”男人的脸色苍白，因为有些凹陷的眼窝下带着乌青。
夏绵脸上的笑容未变，看向男人衣领下的手指掐痕，意味深长的说道，“有时候光靠简单的祭拜是没什么用的。”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男人带着疲惫无神的眼睛，“因为之前做的事没那么容易得到原谅。”
“你什么意思！？”男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直接大声喊道。
“没什么意思。能有什么意思呢？”夏绵摊了摊手，“我的猫也找到了，就不打扰你祭拜故人了。”
夏绵说完就把九七拎了起来要离开。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是不是能救我？”男人把手里的竹篮扔到一边，里面的纸钱散落了一地，他说着就要上前来抓夏绵的胳膊。
夏绵侧身躲过男人，“真不小心，你看，你身上还粘着纸絮呢。”
男人如同卡住的齿轮，僵硬地扭头顺着夏绵的视线看向了他的胳膊。
带着黑灰未烧尽的絮状物用细小的手爪紧紧的黏在他的袖子上。
“啊！”男人惊叫了一声向后退去，“不是我的错，不是我，为什么要缠着我呢？”
他慌张的拍打着袖子，又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灰一样的眼睛迸发出光亮，“大师，大师，你能看见对不对？你能救我对不对？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再被她缠着了。”
“好啊。”夏绵笑着点了点头。
雾气更浓了一些，隔着舞动的红绸，腐坏的纸人将眼睛对准了夏绵和男人。
吱啦吱啦。
带着顿感的刮擦声响起。
男人害怕的看着坟墓的方向，随着断断续续的声音，右侧坟包上的缝隙逐渐加大，露出了棺木上描着的金线鸳鸯。
“她要出来了，她要爬出来了。”男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夏绵没有回头，摸了一下九七向后掩去的耳朵，她淡定的盯着男人，“现在还是白天，你怕什么？还是说你所做的事情，让你觉得她会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来取你的命？”
“没有！我什么也没做，不是我的错！”男人抓起地上的纸钱扔向了夏绵。
“如果真像你说的什么都没做，你又在怕什么呢？”夏绵脸上还带着笑，黑亮的眼睛隐在薄雾里看不真切。
看着男人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夏绵轻轻叹了一口气，“唉，既然这样的话，我也帮不了你。你看，她很凶的。”
“我，我……”男人无措地抠紧地上的泥。
“你让我救你，也得完整的说出事情的经过吧。要不然，我怎么知道如何帮你呢？”
她说完也不再看男人，直接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你别走！我说！我说！”
夏绵的嘴角扬起，转过身看向男人，“好啊。你说吧。”
男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坟墓的方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只要我说了，你就能救我吗？”
夏绵点了点头，“对啊。”
“那你先保护我离开这里，离开这儿，我就告诉你。”
“那走吧。”
男人迅速站起身，大步向着小路走去。夏绵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两步后，回头看向坟墓的方向，伸出食指放于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刚刚让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骤然停止。
夏绵转身跟上了男人。
走出荒草丛生的坟地后，她看向惊魂未定的男人，“说吧。要完整的，真实的，要是你骗我，你的下场只会比现在还惨。”
男人攥紧了拳头，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把事情的经过完整的说了出来。
“你怎么能这样？”九七听完后都忘了害怕，它睁大了眼睛，侧过脑袋不满地看向男人，“你骗了她！”
男人听到九七的话后，脸色变了变，狡辩道，“那她也应该怪她家里人，要为了钱把她嫁给死人。我能怎么办？”
“可她让你带她离开了呀。”
“你明明答应她了，却告诉了别人，还让别人把她抓走啦！”
“你骗了她！”
九七稚嫩的声音在雾里分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