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士兵面容悲戚眼眶泛红，犹豫了一下，才硬着头皮开口说。
“将……将军，咱们这边幸存的兄弟，只剩下一千一百七十九人了。
其他人……都没了。
这剩下的人里，还有四百多兄弟受了伤，好多都断手断脚的，惨不忍睹啊。”
刘芳亮听闻，只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咙处一股腥甜再也压抑不住，“噗”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他的身体晃了几晃，一旁的亲卫赶忙死死扶住。刘芳亮抬手，虚弱却又恼怒地指着那满地的钢球。
他的心中想说些什么骂人的话，好好的指着这些东西大骂一通，但是最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谁都没有想到大明居然如此的丧心病狂，用他们的火炮狠狠的轰了这么久。
数万大军在这样的炮击下几乎一个不留。
所有人都被炮击化成了灰烬。
“将军我们还要再打下去吗？不能再打了，我们根本撑不了多久，如果明天大明军队再像今天一样炮击，那一切可就全完了。”
刘芳亮的心也开始动摇了，不过很快就被坚定所取代。
“我们要继续坚持下去！现在的时间还太少了，闯完也不知道已经到哪里了，我们一定得拖住这些大明军队。”
闯王如此对他，他又怎么可能直接投降了，就算要投降也要坚持到闯王能够安全撤离的时间才可以。
“这……”
听到刘芳亮的这些话，那些士兵们一个个瞪大双眼，好像说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他们只是普通的小兵到底要怎么打都要看上面的那些将军们决定，既然自家的这位将军没有下令投降，那他们也没办法。
不过刘芳亮不投降，并不代表他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没有办法成规模的去投降，看起来有所不足，但是他们也可以今天晚上偷偷的溜出去投降。
刘芳亮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这些士兵，看到他们表情的一瞬间，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这支军队完蛋了。
人心乱了。
但是面对眼前的这一幕，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自己的亲卫部队似乎也就剩下十几人想管住上千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几乎都已经乱了。
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你们如果想要去投靠明军，那就去吧。”
“我不阻止你们，我知道大家都怕了。”
周朝的士兵们听闻刘芳亮此言，先是猛地一愣，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般，个个呆立原地。
空气仿若凝固，唯闻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片刻后，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他们齐刷刷地双膝跪地，膝盖砸在满是碎石与钢球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为首的一名老兵，眼眶噙泪，声音沙哑。
“将军，您的大恩大德，俺们记下了。此一跪，谢将军往日的庇护与引领，俺们虽为小兵，亦知忠义二字。
但实是这炮火太猛，俺们怕了，怕再也见不到家中爹娘妻儿。”言罢，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触地，久久不起。
其余士兵见状，亦纷纷效仿，齐声高呼：“谢将军！”那声音回荡在这片残垣断壁之间。
磕完头后，他们缓缓起身。
刘芳亮望着这些士兵，目光中没有失落，没有无奈，只有有理解。
他强撑着让自己重新站立起来，然后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手下这些士兵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去吧，莫要再迟疑，寻条活路也好。”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真的是仁至义尽了，自己手下这些士兵从几万人打到现在只有一千多号人。
说他们不努力吗？怎么会？
他们够努力了。
只不过是大明的军队，实在是太不讲武德了。
这一战的失败并非是战士们不够拼命，而是敌人实在太过于丧心病狂。
火炮出现也已经有好多好多年了，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一次一样如此丧心病狂的开火。
此时的火炮由于工艺和材料的问题，所以不可能打上许许多多次。
比如说像红衣大炮，根据不同的质量，质量一般的可能能打上上百发，要是质量差一些，甚至几十发就会炸膛。
像大明军队这种持续一整天的炮击一门坏了换一门的状态是各个军队都没有使用过的。
大炮是一种很贵的东西，少则数千斤铁料，多的甚至还需要用数千斤的铜料，每一门火炮都是昂贵的代表，不可能如此肆意妄为的挥霍。
闯军军营以内的这些士兵开始从四周散开准备去找外面的大明军队投降。
很快场内剩下的也就只剩下了刘芳亮和他的亲卫部队十九人总共二十个人。
刘芳亮看向自己身后的亲卫部队转过头去对他们行了一礼。
“我老刘，多谢各位不离不弃陪我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我刘芳亮深受闯王大恩自当以死报之，诸位愿意陪我留下来一同赴死感激不尽。”
亲卫们见状，皆单膝跪地，为首的亲卫抱拳眼神坚定。
“将军，我等从追随将军那日起，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闯王之恩，亦是我等铭记于心的大义。
如今局势虽危，但有将军在，我等绝不退缩半步，愿与将军同生共死，共守这最后阵地。”
刘芳亮眼眶微湿，点头道：“好，好兄弟！有你们这些话，我刘芳亮纵死无悔。”
言罢，他转身，望着那被炮火洗礼后的残营，心中五味杂陈。
不过他没有看多久，而是很快就坐下身子来开始打磨自己手中的武器。
随着自己放出去的那一批士兵向大明军队投降之后。
大明很快就会得知他刘芳亮这里已经只剩下二十多人。
只要大明军队不傻，那么接下来就一定会派出大军将这里团团包围。
他要以死报答闯王对他的恩情。
至于断后的事情旁边还有两座营寨大明军队不可能放过他们。
他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如果那两座营寨的士兵向大明投降，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算那两座大营的士兵投降大明想要接收俘虏至少也还需要一天的时间。
自己也算是为闯王拖延了两天的时间。
这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极限了。
“也不知道在临死之前能不能见见大明的皇帝崇祯？
天子？
我倒要看看他真的是不是上天的儿子。
他知不知道我们底下的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在这一场大战后，刘方亮对崇祯的怨气可以说是相当的重。
一场大战崇祯用了这么多的炮弹将他整座大灾淹没，证明大明皇帝应该是有钱的。
但为什么明明有钱他却对下面的人都放任不管？
多少老百姓被那些贪官污吏逼到极限饿死！
为什么明明有钱，明明这些钱可以救他们，但是为什么大明的皇帝就不愿意救他们，非要逼他们造反。
刘芳亮百思不得其解，他倒要看看这个大明皇帝是不是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