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晚上冷金旗和李山的小公寓热闹极了,到底不是津州那套大平层,这会儿六人往屋里坐,下饺子似的———冷少爷原话。
李山请吃饭,大家都很期待,不是馋了,只是想看看李山和冷金旗的厨艺…哪位更登峰造极。
事实证明——
“yue——这西红柿炒鸡蛋真好吃。”
岳晨暄嚼嚼嚼,
“yue——”
嚼嚼嚼…
几人有些看不下去,毕竟第一个下筷子的小岳,仅仅吃了两盘菜就已经吐出了未熟的牛肉和带壳的鸡蛋。哦…还有一块黑炭——别问,根本不知道它生前是啥。
况野夹菜的手一顿,收也不是,夹也不是,最后还是冷金旗一筷子给他夹进了碗里,然后瞪着他,眼里满满都是威胁。
颇有况野他今儿个不吃掉,就别想看见明天太阳的意味。
况野表示,或许吃了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呢?如何呢?
一桌六人,除了站的的李大厨,和李大厨的冷哥,其余四人都感受到了周身的低气压,赶忙给面子的开始夹菜品尝。
小岳还是很积极,很积极的夸,很积极的yue。
“岳晨暄,你有这个夸人的本事,干什么都会成功的。”钟弥迩吐掉了夹生的土豆丝。
李山站在一旁,表情看不出喜怒,倒是冷金旗,朝钟弥迩翻了个白眼,要说在座的诸位,就钟姐从不惯着冷金旗这少爷,被翻了白眼后当场就将那盘死的难看的西红柿炒鸡蛋倒进了冷金旗碗里。
冷金旗脸更黑了。
“我不饿。”
“李老师亲手做的。”
“我晚点吃。”
“你现在就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碗推过来推过去,也没人阻拦,毕竟看人拿碗拔河比品尝黑暗料理更让人身心健康。
直到桌旁站着的李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这么难吃吗?”
他发出了灵魂拷问。
这话儿问的是所有人,但此时,大家都看向了冷金旗。
“李山,我说过的。”冷金旗犹豫了一会儿,说了实话,“我很有自知之明,你也要有。”
“好吧。”李山耸耸肩,开始撤掉自己的大作,陈进也站起了身,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带了好多新食材,就是为了在李老师之后,能够拯救众人的胃。
要不是瞿惕非那捣蛋鬼被瞿书记接回家了,冷金旗表示这些东西非得让那小孩尝尝。
几人又开始了新一轮分工,李山负责洗碗,小岳陈进负责做菜,况野淘米蒸饭,钟弥迩备菜。
一向只出钱不出力的冷金旗默默跟在李山后面,帮着他把刚才的碗洗了。
冷哥习惯了,谁让他是李山呢?
“刚刚你威胁他们尝我做的菜的时候,像个活阎王。”
“到底谁才是活阎王。”冷金旗嫌弃地甩了甩手上的泡泡,反问道。
李山笑而不语。
“刚刚在分局我就想问你了,怎么突然想自己做饭请大家吃?”
冷金旗又主动问道。
李山将冲洗干净的碗擦干,朝厨房里看去,半晌才道:“赔罪。”
“赔罪?”
冷金旗洗碗的动作顿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李山会给出这个理由,赔什么?哪来的罪?
况且颇有自己想法的李山,可以说比冷金旗还我行我素的李山,居然会做出赔罪的举动?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出了个车祸被鬼上身了?
“我刚恢复记忆的时候,忽略了你们每个人的想法,只想让你们回津州去,其实是我没有把你…他们当真正的自己人。”李山小声道,“你说的对,我凭什么?”
李山紧急撤回了一个“你”。
冷金旗看着近在咫尺的李山——头一次觉得,自己和他的距离不再遥远。
“我知道你只是害怕牵扯到他们,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我们该做的,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所有人,活在这片土地的所有人。”
冷金旗的眼睛很好看,特别是每一次认真说话的时候。
李山曾经说过,太美的东西只可远观,近看太有冲击力。其实不是冲击力,是近看久了,会想将美的东西,据为己有。
“况且你说那些混账话的时候,只有我在,他们没听见,不必赔罪。”
冷金旗补充道。
李山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但我说过那样的话,我对此感到抱歉。”
“得得得,那就当你是赔罪了…不过我觉得…”冷金旗挑眉,啧啧两声,“你更应该为那些被你伤害的食物赔罪,比如说那颗鸡蛋和那块猪小排。”
“冷金旗。”
李山的语气还是很淡然,但身经百战的冷金旗已经听出来了,这是咬牙切齿。
“诶哟喂,我帮你道歉好吧,对不起鸡蛋!”
“闭嘴。”
“对不起猪小排。”
“闭嘴。”
“对不起西红柿…”
…
冷金旗说一句,李山心里的羞耻感便多一分,他不是羞耻于自己做菜难吃,毕竟他自己几斤几两他自己心里清楚,之所以要主动做饭,是想给众人一个态度,他李山,真正愿意融入进重案组的态度。
他羞耻的是,冷金旗特别大声的在对那些食材道歉!
李老师表示,很尴尬。
“冷金旗。”
在那些八卦精闻着味围上来之前,他再次唤了声冷金旗。
冷金旗没话说,静等李山开口。
“你还记得方块那个案子吗?我们一起去津山医院找那位保安。”
“嗯,记得。”冷金旗点头。
“他说何彩铃的名字念起来是笑着的——”
李山看着冷金旗的眼睛,一字一句,极近暧昧。
“冷金旗也是。”
冷金旗愣住了,刚刚李山说,冷金旗的名字念起来,也是笑着的。
是一遍一遍的喊出冷金旗的名字时,面部肌肉记住的笑意。
这个时候应该拥抱一下,庆祝聚餐、庆祝赔罪、庆祝那颗鸡蛋糟糕的灭亡、庆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庆祝案件阶段性胜利。
但两人的手上都粘满了泡泡,唯有目光。
唯有目光能够亲密接触。
“冷哥——”
陈进的声音打断了两人,门外传来了收拾东西的声音。
两人迅速冲洗干净手上的泡沫从洗手间出去,只见陈进和小岳已经套上了外套准备出门。
“冷哥,负责在医院看守的小王说,有人混进医院想杀了朱尚华灭口。”
“人抓到了吗?”
“人跑了,朱尚华还在抢救。”
说罢,陈进便要出门,却被冷金旗一把拉住,他看了眼李山,道:“我和李老师去,你们在家吃饭。”
“冷哥,这本来就是我的活。”
“废话少说,回屋待着。”冷金旗不想和陈进争这种事,随手拿起一件外套便和李山出了门。
朱尚华的病房被严加看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要杀人灭口,朱尚华知道的事远比冷金旗和李山最先猜测的多。
上次的车祸,也极有可能是冲着朱尚华去的。
抵达医院时,朱尚华刚被推出手术室,或许是刚刚惊吓过去,这会儿睁着眼睛不敢闭上。
冷金旗双手抱胸站在病床前,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询问旁边的医生他是何时醒的。
其实在今天之前,冷金旗就怀疑朱尚华这人是故意装作昏迷不醒的,但到底是个病人,又是个老头,他也不好把人家踹醒。
这会儿倒好,被人杀人灭口,再也不敢装昏迷了。
病床前唯一的椅子在李山屁股底下,他拿出了被况野恢复的手机,展示在朱尚华面前。
“赵芳勤把这台手机给你的时候,应该没仔细看过里面的内容。”
如果仔细看过,就会发现这台手机里不止有廖志霖录下的关于董明昌的罪证,还有那个宴会的录音——而这也是况野和秦朗加班恢复出来的东西。
赵芳勤想举报董明昌,却没想到亲手将朱尚华所需要的东西双手奉上了。
因为那个录音里,就出现过朱尚华的声音。
“你背后的人一直在盯着你,所以我要带走你的时候,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撞死你。”
“李老师,你都猜到了,还来问我做什么?”朱尚华本就苍老,这会儿声音更是沙哑。
“主办人、参会人、地点。”
李山问道。
“不知道。”
“不知道?”冷金旗皱着眉反问,“再不说实话我就把外面的警察全撤了,谁要来杀你我也不管了,大不了乐清分局再接个谋杀案就是了。”
“你!”朱尚华被吓得咳嗽,他一大把年纪了,但也是有些怕死的,刚刚都快见着黑白无常了,这种时候——他思考着,进牢里总比天天被人追杀好。
“你什么你?”冷金旗睨了他一眼,“最好交代清楚,和廖志霖一样的人,到底有多少!”
李山听着头顶传来的冷喝声,嘴角轻微上扬,非常有“礼貌”的看向朱尚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校长。”
朱尚华喘着粗气,尚能活动的左手攥紧了被子。
“今年闽城下雪了?”
“下了,现在还在下。”李山非常有耐心的回答道。
“下雪的话,那个宴会就要延期了,本来年底会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