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冷金旗第一次在南方过冬天,哦不,是冷金旗、陈进、岳晨暄第一次在南方过冬天。
前段时间还出太阳——即使像个摆设,但好歹天气晴朗——即使几个北方大老爷们冻的缩在烤火器前冷的打颤。
但今天却下起了雪。
南方罕见下雪,像盐粒一样细小的雪花一点一点的从天空往下落,给乐清分局后停车场的几辆车子蒙上了一层白霜。
钟弥尔戴着手套和耳罩,蹲在自己摩托车前,堆了个极小的雪人。
陈进冷的打了个喷嚏,身旁的小岳则仰着头,张开嘴,不是把自己想象成装雪的碗,而是在…
“啊啊啊啊啊啊啊~~~~~~”
“冷冷冷冷冷~~~~~~~”
寒风把他的声音吹的有些颤抖,最后还是陈进受不了捂着这人的嘴把人拖进了办公室。
“冷就烤火去。”
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李山怀里还抱着个暖水袋,下周便是那群学生们的期末考试了,今天是作为思政课代课老师的李山的最后一节课。
在一群包裹严实的警察里,冷金旗倒是靓丽的很。
他穿了件yohjiyamamoto的碳色夹克羽绒服,里层暗红的大领类似于风衣版型,敞开着露出了打底的黑底衣。
李山是无法理解冷金旗这人的时尚嗅觉的,他自个儿不觉得冷,李山也就随他去了。
冷金旗将那辆阿波罗太阳神开出警局,从车窗探出头朝李山招了招手。
“上车。”
“你确定要去听我的公开课?”
穿着白色大鹅牌羽绒服的李山理了理刚刚被风吹乱的头发,又将眼镜戴上。
他平常也不经常戴框架眼镜,平时有需要时,戴的也是隐形眼镜。
只是李山虽然29了,也在大学教过课,但因为长相和气质实在是太年轻,在中学上课时,他必须戴眼镜来显的自己有说服力一些。
至少那些学生发现李山总爱冷脸后,不会跑到办公室说老师你好帅。
冷金旗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好,那你把耳朵上的耳钉、耳骨钉、翡翠耳坠子都取下来。”
李山盯上冷金旗那翡翠耳坠子很久了。
那样一张好看的脸,又戴着那样精致的饰品——李山有时候会想,冷金旗这人的脸应该放博物馆展览。
他的手下意识的去触碰那翡翠坠子,却又不小心碰到了冷金旗的耳垂。
两人皆是一愣。
“李老师,摘就摘,你还要亲自动手呢?”冷金旗咳嗽两声,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而李山的手,却没有离开。
“李老师?”
今儿个下雪,冷金旗正集中注意力开车呢,只能感觉到李山的手一直在自己耳垂上,等终于到了红绿灯路口,他才趁机侧头,只是下一秒,便发现李山的脸离他极近。
“李山…”
冷金旗控制不住地咽了口水,身体被冻住了似的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雪花渐渐有了形状,车外的雪下大了,过马路的人撑着的伞上落了一大片白,他们感受到了寒冷,便加快行走的步伐,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车内的人却红了脸。
俩人都生的白,白的不相上下,今天冷金旗却红了。
耳尖红了,脸上也染上了可疑的红晕。
“李山,你要知道,我对你一直是不怀好意的,不要探究我的自控底线。”
“这坠子看着不对劲。”李山无视冷金旗的警告,又凑近了些,“里面有什么机关?”
冷金旗见李山无动于衷,自己却也无可奈何,以往李山推开他推开的理所当然,如今李山靠近他靠近的理所当然。
面容姣好到可以摆进博物馆展览的冷金旗就这样被李山玩弄于股掌之间。
damn!
绿灯亮了,冷金旗压下胸腔里狂动的心跳,重新启动了车子。
“这是维金科技新研发的微型摄像头,我喜欢就拿来了,以备不时之需。”
“…”李山沉默了一秒,开始动手去取另一个六芒星耳骨钉。
“痛痛痛!李山!轻点成吗?”
“好,你慢点开我就不需要那么用力了。”
“不是赶着送你去上课吗?”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皇帝不急太监急。”
“李山,你最好别惹我。”
“冷金旗,找个路边停车,我帮你把另一边的耳骨钉也取下来。”
“你太狠了李山。”
…
说是公开课,但其实只是几位实习老师坐在后面记录听课笔记,一般期末考试前的几门主课都是用来复习知识点的。
几个实习老师一进教室便看见了坐在窗前的冷金旗,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惊艳的不敢进去。
帅挺帅哦,但这可是把校长副校和政教主任拉下台的警察。
鬼知道这帅哥来听课还是来视察的!
李山正在把课件导入进多媒体,见几位实习老师在门口踌躇,便出声让他们赶快进来坐着。
学生们打着哈欠,被开启小蜜蜂后的李山吵醒,稀稀拉拉的站起来喊了声:“老师好~~~”
“请坐。”
小蜜蜂扩音器的声音很大,讲台左右两个半梦半醒的学生被吓得一激灵。
他们俩看清面前的李老师后,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
不管在外面多威风,不管你是重案组李山还是津州大学的李山,来了初中生课堂,你就得带上小蜜蜂。
不然一节课下来嗓子得废掉。
“今天我们不划重点,不讲考试内容。”李山打开ppt,指着屏幕上的几个字,“我们讲生命的意义。”
【加缪说,哲学的唯一伟大话题就是自杀。】
为着廖志霖的这句话,李山在住院期间拿着平板看了许多书和科普。
这句话出自《西西弗斯神话》的开篇,而西西弗斯,在座的学生都认识。
“西西弗斯日复一日地推着雪球上山。”
廖志霖明曦陈昱日复一日的在象牙塔里过着学生该过的生活,然后出现意外——廖志霖的日复一日发生了变化。
他进到了黑暗里。
他的朋友为了救他,一起进来了。
“加缪认为,人类天然渴望秩序、目的和意义,但宇宙本身却沉默、冷漠且无理性。”
几位少年发现了这种渴望与现实的断裂构成的荒谬,荒谬的“成人世界”。
“我们追问生命的意义,但世界不提供答案;我们试图通过理性理解世界,但世界本质是非理性的;我们寻求永恒价值,但生命注定走向死亡。”
如今人类之间出现了两个声音,一个在坚持不懈的追求意义与价值,一个在看破一切后呼唤人们躺平。
少年还未走到两个声音的分叉点,他们本身就属于世界、社会的意义。
白纸一样的孩子自出生后,便被正能量浸满,振臂高呼要解救那些受到伤害的人。
但高呼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他们意识到了非理性的荒谬。
想打破荒谬,只能做出更荒谬的事。
因为普遍的荒谬,构成了另一种理性。
自、杀的严肃性正源于此——当人意识到荒谬时,会面临根本抉择——是否要继续存在。自、杀成为对荒谬最直接的反应,因为它直接否定了存在本身的意义。
“唯有当人选择继续活着,其他哲学问题才有意义。因此,自、杀是唯—根本性的问题,它触及存在与否的终极判断。”
“但———”
“加缪拒绝将自、杀视为解决方案。他提出,真正的态度是直面荒谬并反抗它。”
廖志霖的自、杀缘由或许是三人的约定,但那一声嘶吼到底是因何,警方还未查清。
但明曦却是真的勇士,她在勇敢地反抗,即使荒谬还未波及到她。
“承认世界无意义,在无意义的背景下,人反而获得绝对自由——没有预设的目的,人得以自主创造意义。如西西弗斯推石上山,明知徒劳仍坚持行动,这种无意义的胜利本身成为对荒谬的反抗。”
“自、杀意味着向荒谬屈服,而存在主义的英雄选择带着荒谬活着,通过行动赋予生命主观意义。”
“加缪将自、杀问题置于哲学中心,并非宣扬虚无,而是以极端问题倒逼人类直面存在的真实处境。”
“自、杀的严肃性恰恰反衬出生命的珍贵——唯有意识到存在的脆弱与荒谬,才能真正拥抱生命的可能性。”
如小岳所说,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不可数名词,不论你年龄大小、社会地位所处何处,你拥有生命,你便存在。
你既存在,便珍贵。
肉体不要死去,精神也不要死去。
“有些人在13、4岁便看到了荒谬,而有些人在7、80时岁还未看见,但无论如何…”
李山停顿了一下,看向冷金旗。
“在这个社会上,会有人义无反顾的去守护所有的存在,也希望你们相信,我们会永远坚持,生命是有意义的,也会永远守卫发现与未发现荒谬的你们。”
我们一直都会。
李山、冷金旗、陈进、岳晨轩…十二九行动成员…所有潜伏在前方的正义力量、所有藏起姓名在黑暗里行走的正义行者…
即使冬天来临,我们也会把那太阳高高挂起,照到每个人身上去。
而你们每个人,只需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作为普通人,学习、上班、旅游然后没钱了——继续上班。
平凡而美好,不要去执拗于答案与意义,晚霞和落叶就是意义,八年一遇的南方大雪也是意义。
世界真的很美好,黑暗交给我们去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