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冠英被捆得动弹不得,怒目圆睁,冲着罗队长骂道:“臭流氓,你放尊重点!我不过是牛老栓的外甥女,前来探亲,犯了哪门子法?”罗队长冷笑一声,凑近道:“嘴硬?等进了牢房,老虎凳、辣椒水一招呼,我看你还能撑多久!带走!”
牛老栓的媳妇满脸是血,也被粗暴地绑上。一行人被推搡着押上马车,二十余里的路,车厢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老谢心中暗自苦笑,干革命多年,入狱不是头一遭,但这次身负重要任务,恐怕凶多吉少。梁冠英心急如焚,懊悔自己疏忽大意,不时警惕地望向车外,盘算着脱身之计,可四周二十多个便衣警察死死盯着,根本找不到机会。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一辆卡车、一辆小轿车的车灯刺破黑暗疾驰而来。罗队长骑着自行车,回头大喊:“靠边!都给我让开!”轿车在马车旁猛地刹住,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罗队长刚支好自行车,就见两名警卫下车拉开后座车门,杨峰迈步走了出来。紧接着,卡车上跳下二十多个端着卡宾枪的警卫,瞬间将马车围住。杨峰眉头紧皱,冷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持枪绑人?”罗队长这才慌了神,这才想起自己和手下都穿着便衣。
罗三脸色煞白,扯着嗓子喊道:\"杨司令!我是警察局罗三啊!有证件为证!\"话音未落,一名警卫暴喝着抡起枪托,狠狠砸在他伸出的手臂上。罗三惨叫着跪倒在地,腰间配枪瞬间被警卫拽走。\"敢掏枪?活腻了!\"警卫抬腿踹在他脸上,罗三满嘴是血,慌忙从怀中掏出皮夹:\"是证件!真的是证件!\"
警卫夺过证件,就着车灯扫了眼,转手递给杨峰。杨峰翻看着证件,神色稍缓,却突然将证件甩在罗三脸上:\"他们犯了什么事?\"罗三捂着脸爬起来:\"报告长官!他们是共党!刚接到线报就动手抓人了!\"杨峰目光一凛:\"证据呢?\"罗三谄笑着搓手:\"这...回去一审问,铁证如山!\"
就在这时,车厢里突然传来呼喊:\"杨长官!我是老谢啊!您刚在农场还和我聊过天!\"杨峰目光扫过阴影里的中年男人,心里顿时有数——这人确实在农场打过照面。他立刻换上惊喜的表情:\"哎哟!谢先生!我说留您吃饭您非要走,原来是接人!这闹的哪门子误会!\"
老谢心领神会,连忙接口:\"都怪我!来接外甥女小梁,没和罗队长说清楚!\"杨峰转头训斥罗三:\"糊涂!谢先生是我特意请来的贵客!还不松绑?\"不等罗三反应,警卫已冲上前割断绳索。罗三急得直跺脚:\"长官!这...\"
\"再啰嗦?\"杨小虎哗啦一声拉开卡宾枪保险,黑洞洞的枪口抵住罗三眉心,\"信不信我现在送你见阎王?\"罗三浑身筛糠,连连后退:\"您请!都是误会!\"
杨峰掸了掸军装,笑意盈盈地伸手:\"谢先生、梁小姐,赏脸坐我的车?\"又朝其他几人扬了扬下巴:\"兄弟们也上车,我做东赔罪!\"
老谢揉着被麻绳勒红的手腕,朝梁冠英飞快递了个眼色,脸上堆满笑意:\"杨长官,您这援手伸得太及时了!咱们厚着脸皮讨顿酒喝,可别嫌我们叨扰。\"说罢扶着梁冠英钻进轿车后座,牛老栓等人则被警卫引上卡车。引擎轰鸣中,车队卷起尘烟消失在夜幕里。
罗三望着远去的车灯,啐了口血水在地上:\"妈的!这群兵痞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副队长黄毛凑上来压低声音:\"队长,就这么算了?\"罗三抹了把嘴角淤青,恨恨道:\"没证据能咋整?先回局里交差,让局长拿主意。对了,明天带人堵王大扒拉,敢拿假情报糊弄老子...\"
轿车后座上,老谢掏出帕子擦着额头冷汗,语气诚恳:\"杨长官,今天若不是您及时出现,我们几个怕是要被那罗三折磨惨了。瞧他对梁小姐那副腌臜模样...\"梁冠英垂眸攥紧衣角,虽仍保持着警觉,指尖却微微发颤——毕竟在枪口下死里逃生,这份救命之恩,任谁也不能无动于衷。
杨峰对众人身份了然于心,却不动声色,驱车将他们带到县城最气派的酒楼。雕梁画栋间,牛老栓等人头一回踏入这般考究的场所,坐在铺着织锦桌布的红木桌前,局促得连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杨峰亲自为众人斟满酒,朗声道:\"罗三是我辖下的人,管教不严是我的过错。这杯酒,既是赔罪,也算给各位接风!\"他举杯示意,目光扫过老谢与梁冠英,\"尤其是谢先生和梁小姐,受惊了。\"
梁冠英轻抿酒液,微垂的睫毛下,悄悄打量这位传闻中的将军。他不过一米七几左右的身高,肩章上的将星却衬得整个人气势不凡。浓眉下双眼含笑,说话时语气温和,亲自为众人布菜斟酒,举手投足间既有沙场悍将的英武,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礼数,不由得让人心生好感。
老谢世故练达,举杯笑道:\"今日有幸参观杨长官的农场,那立体种养的法子实在令人叹服!这般精妙的经营之道,谢某真是大开眼界。\"杨峰谦逊摆手:\"不过是为了让兄弟们能吃饱饭,逼出来的笨法子。只要肯花心思,也不算多难。\"寒暄间,他看似随意地问起老谢的近况,听对方自称小商人谋生,便笑着感慨世道艰难。
老谢抓住话头,突然抱拳:\"杨将军若不嫌冒昧,我有个不情之请。小女冠英粗通文墨,如今还未谋得差事,不知互助社能否赏口饭吃?\"梁冠英心中微动,瞬间明白这是老谢安排她打入内部的计策。杨峰稍作思索,爽快应道:\"正巧互助社缺个会计!梁小姐若是愿意,明日便可来上班。看在谢先生的面子上,薪水自然从优。\"
老谢本只是投石问路,不料杨峰应允得这般干脆,心中大喜过望,飞快瞥了梁冠英一眼。梁冠英立即起身致谢:\"多谢杨长官提携!\"老谢也跟着拱手:\"小女初来乍到,往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杨峰笑着摆摆手:\"不过有句话得说在前头。我手下多是些糙汉子,若言语冒犯,还望梁小姐海涵。但只要有我在,绝不容许有人越界。敢对女士不敬,军法处置!\"老谢连忙赔笑:\"杨长官过虑了!您治军严明,不扰百姓,这也是我放心托付的缘由。\"
杨峰目光微闪,意味深长道:\"既然如此,我也坦诚相告。我这互助社与别处不同,职员既要下地干活,也要参加军事训练。梁小姐可吃得了这份苦?\"梁冠英毫不犹豫端起酒杯,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杨长官放心!我虽是女流,却也是穷苦出身,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两人酒杯轻碰,发出清脆声响。杨峰望着她眼底的坚毅,暗自点头——这女子眉目间英气暗藏,举手投足透着历练,绝非寻常闺阁小姐可比。
酒足饭饱后,杨峰吩咐司机用轿车送罗老栓夫妇与两名队员回村。临走前,他掏出十块大洋递给罗老栓媳妇,诚恳道:\"大嫂,这点钱您收着养伤。罗三是我下属,就当我替他赔罪了。\"罗老栓攥着银元连连推辞,杨峰执意塞到他手里,这才转身离去。
安顿好其他人,杨峰又亲自将老谢和梁冠英送至县城最气派的鸿运旅社。\"两间上房已经备好,您二位安心住着。\"他笑着递出名片,\"有任何事,随时找我。\"梁冠英接过烫金名片,轻声询问:\"明日我去县署报到,不知是否方便?\"杨峰爽朗应下,再三叮嘱旅社掌柜照应周全后,才带着警卫离开。
待服务员放下热水退出房间,梁冠英压低声音道:\"老谢同志,今天多亏杨司令解围。这人做事周全,待人真诚,说不定真能争取过来。\"老谢欣慰点头:\"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快,一点就透!\"梁冠英脸颊微红,坚定道:\"您放心,进了互助社,我一定抓住机会。就算争取不了他本人,也要在他的队伍里播下革命火种!\"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许久,从工作细节到情报传递,都做了周密安排。直到更鼓声传来,才各自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