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各处都增添了不少人手,基本都是两个老嬷嬷、四个丫鬟,之前服侍的奶娘和丫鬟也都跟进来继续伺候。
这下子,大观园里多了不少人气,处处闻得欢声笑语,举目之间尽是花红柳绿。
新鲜劲儿上头,宝玉和几位姐妹们要么吟诗写字,要么弹琴下棋,便是斗草簪花、拆字猜枚这些也尽都一一玩过,只是不想读那些正经书。
兴起之时做了几首即事诗,甚至还流传到了府外。
那日兰儿被李纨派去李府送东西,回来时就见他拉拉着脸,一问之下才知道,宝玉的诗已经在外面传扬开了。
兰儿叹息一声,“二叔传些好的出去也就罢了,非要做一些‘枕上轻寒窗外雨,眼前春色梦中人’,‘盈盈烛泪因谁泣,点点花愁为我嗔’这种。”
“现在外面把这些当做艳诗传颂呢,还有那种轻浮人,非得把淫词艳句写在纸扇墙壁之上。”
“我虽还没有亲眼见到,但已经快要羞死了。”
说完一头扎在榻上,还用抱枕把头给埋起来,好似这样能不丢脸一样。
儿子这种羞愤欲死的样子难得一见,李纨被他的举止逗得想笑,只能强力压下。
社死场面谁也不想要,现在叫他摊上实属倒霉。
而且他还是无辜被牵累着丢脸的,那就更糟心不过了。
她都没法想象,兰儿外出的时候,本来跟朋友玩得正高兴,结果转头就见到前方墙壁上题着亲叔叔写的艳诗。
只想想,就觉得是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的程度。
要再被人知道他是宝玉的侄子,必然会用各种目光瞧着,确实是很令人致死的场面。
“那以后旁人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你不要提自己出身国公府。”
“这样应该就不会轻易想到你和宝玉的关系了。”
兰儿稍稍抬头,“嗯,我叔叔以后还不定再有什么大作呢,反正我是不敢轻易交底了。”
“真愁人啊,谁知道不好,偏偏叫我师叔知道了。”
兰儿说着,使劲捶了几下身前的软枕。
“您是不知道,他平常懒得要命,除非外公吩咐,不然绝对不会主动背诵诗文的。”
“今天,他竟还提前把四首诗背熟了,专门来我面前一一背出来的。”
李纨:“那确实很坏了,咱们不理他。”
“人在使坏的时候不会爱惜力气的,所以他最想看你被气得跳脚,我们绝对不能让他得偿所愿。”
闻言,兰儿脸上有些懊恼,“我一时没忍住,气得瞪他来着。”
李纨给了一个摸摸头,“没事儿,他既然专门背下来了,肯定就没打算只用一次,以后你还有机会。”
经过她这么一说,兰儿好不容易撑起来的身子直接摔在榻上,腿还在一个劲儿地扑腾。
“啊啊啊,我到底干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呜呜呜,真的好丢脸,我真的不想在同窗和老师面前把脸都丢光了。”
“我为什么要有个那样的叔叔,为什么还要有个这样的师叔,真的不能换换吗?”
看着儿子在崩溃边缘垂死挣扎,李纨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叫宝玉当师叔,叫方临清来当叔叔?”
使劲儿扑腾的兰儿一下子停住了,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娘,你换人了吗?”
“已经不爱我了吗?”
李纨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笑了出来,“没有,我还爱的。”
“所以我给想到了一个法子,你要不要用?”
兰儿也顾不上生气娘亲的嘲笑了,目光炯炯地问道:“什么法子?”
“直接跟宝玉说,在外面酒肆浪荡子的纸扇上看到了他的诗,觉得被糟蹋了,叫他不要再往外传。”
“那我叔叔要是不以为意呢?”
“这种就只能吹风告诉老爷,叫他挨板子长记性了。缺陷是会得罪老太太和太太那边儿,为后面埋下风险隐患。”
兰儿一骨碌爬起来,“我直接找叔叔,先不告诉老爷了,免得老太太她们责难您。”
见他走了,李纨却交代钱嬷嬷:“把宝玉诗才被外人欣赏的事情传出去。”
“别直接用咱们的人,只想法儿把风声传进别人的耳朵里,她们自然会去讨这份儿巧宗。”
钱嬷嬷:“奶奶的意思是,叫琏二奶奶或者太太揭穿出来?”
李纨:“也有可能是赵姨娘。旁人只怕还以为是好名声,环哥儿可是在外面走动的,肯定能弄明白这里面的缘故。”
“要不是老太太不管不顾地一味袒护宝玉,我们又何必费这么多的周折。”
钱嬷嬷:“那要不要给老太太那边儿也吹吹风?”
“先不用,她手里有赖大一家,消息灵通着呢,轻易坑不到她,等后面的。”
没有多久,兰儿一脸沮丧地回来了,“娘,没有办成。我叔叔根本没听出我的话外之音,现在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呢。”
“我走的时候,不光他得意的很,整个院里都开始庆祝起来了。”
“最好笑的是,还给了我一份儿报信的喜钱。”
说着松开手,露出掌心里的那个小金锞子来。
李纨直接被笑倒在榻上,“救命,这都是什么鬼热闹啊!”
“竟然还感谢你,我真的忍不住了,哈哈哈,这钝感力,真的绝了。”
“这个迟钝感,我真的佩服。”
“你到底怎么说的?他怎么当成了夸奖的?”
兰儿一脸的落寞,“我就说看见了他的诗,夸他写得真好,人尽传颂,酒肆之中都能听到提及。”
李纨拍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一二,“没事儿,虽然委婉了些,但是一点儿异常也察觉不到,真的怪不着你了。”
“就你叔叔那个自视良好的性子,你除非明说,不然他可能都感知不到。”
兰儿挂着哭相,“他那么得意,不会一时高兴,再写更多艳诗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