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李父的话太扎心,苏静怀被狠狠噎住,还不自觉地伸了伸脖子,努力将这些话刀子都咽进肚子里消化掉。
其实正如李父所料,兰儿早就发觉了,还回去试探过李纨的心意。
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也是因为看清了结局,知道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只要亲娘没有这个想法,任是旁人怎么动心也都没用,不过独角戏而已。
随着他慢慢长大,对于亲娘的了解也在不断加深。
自家娘亲最追求生活的安逸舒适,不分昼夜为别人操持家务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做。
而自家老师这种一心扑在书上的人,生活全靠着别人操持,绝对入不了她的法眼,所以自那开始,他就再不担心了。
苏静怀经历这一场之后,虽不知心里的念头绝没绝,但是整个人变化很大,不再沉郁失落了,反而积极主动地接触官场上的一些人事。
青鱼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见主子心气又回来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糊涂好啊,难得糊涂。
只要好好过日子,装一回糊涂又如何?
…………
且说王熙凤和贾琏这对夫妻,他们操持省亲的一干事宜,虽说很多事情有上面的老爷太太等人拿主意,但是其中琐事都是交由他们来料理的。
所以夫妻两个全都忙得团团转,贾琏在外院转,王熙凤在内院转,就没有一刻空闲的时候。
不过好在有付出就有收获,因着手里权力大,管着人事任免,所以下面的一干人等都有孝敬奉上,也算不白忙一场。
王熙凤还悄悄问平儿,“诸多事宜都敲定地差不多了,咱们今日进了多少?”
要说为何平儿比她还清楚,只因她要去王夫人跟前回话,就把平儿留在家里帮着料理事情。
有人过来孝敬的话,也是全都交给平儿收着。
平儿起身检查了一圈儿,见确实没有旁人,便比划了个三。
王熙凤轻轻叹道:“才三百两,一日比一日少了,只怕没有几日了。”
平儿安慰她,“咱们此番已经赚了不少,便是后面没有了也不碍事。”
“你可有算过咱们忙活这一场,一共赚了多少?”
平儿笑着看她,“钱自来就是奶奶收着,您都不清楚有多少,我从哪里能知道?”
“你这小蹄子,快别耍嘴了。”
“钱都从你的手里过,你不清楚谁清楚?”
“快说,要是没有数可仔细着。”
平儿早就算明白了,现在被考问却没直接说出来,而是先当场算了一番,才有些迟疑地开口:
“我现在手头没有记录的簿子,粗粗一算的话,约摸着会有七八万之数。”
王熙凤得意一笑,“白瞎了你的脑子,半点儿也不长心。”
“我之前看过了,咱们一共收了八万六。”
平儿轻笑一声,“又不是给我的,多了少了都无妨,我又何必记得那样清楚呢。”
“怎么,你瞧着银子眼热了?”
“钱从你手里过,留下十两八两的又何妨,我又看不出来。”
听到她的试探,平儿立刻恼了,“送的人和钱数都记得清清楚楚,奶奶不放心只管找当事人核对去。”
“要是有一点儿出处,就叫我当场死在这里。”
说着扭身朝里,不再搭理王熙凤。
见真的把人给惹恼了,王熙凤半点儿着急的神色也没有,反倒笑得更加开怀。
因为平儿这样的表现,正是说明她真的一点儿也没伸手。
清清白白的,才会有底气朝自己叫嚷。
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喏,这是你的那份儿。”
“辛苦这么久,也该叫你有点儿银子贴身,免得埋怨我这个主子抠门。”
平儿不看桌子上的东西,面朝里说道:“不稀罕,你自己留着吧。”
“赶紧使劲儿攥着,千万别舍出来给人,也省得老是怀疑我搬了你的银子去。”
说完不再久留,直接起身摔帘子去了东屋。
王熙凤被她的话一刺,也有些理亏,抬头看的时候只看见了被摔得晃荡的门帘子。
有些气急地喊道:“平儿!”
她的声音传出去,人却没被唤回来,只留下了一室的寂静。
王熙凤觑了眼桌子上被人忽视的东西,又看了眼帘子,低声自己念叨了一句,“她个小蹄子,这是要降伏我?”
可能明白此番质疑平儿的忠心是自己不对,所以她倒也没有立马发作出来。
只是起身又取了些银票放在了盒子里面。
然后才拿着往东屋走,“平儿,大姐儿今天怎么样?”
借着看女儿的名头,王熙凤掀开帘子进去,就见平儿正抱着大姐儿在哄着她睡觉。
“现在就要睡觉,可吃了奶了?”
平儿小声回道:“奶娘已经喂过了,大姐儿没有精神,一个劲儿地揉眼睛,不如赶紧哄了睡下吧。”
王熙凤把盒子放在平儿身边,再把女儿接过来自己抱着。
“行了,这里有我,你先回去把东西放好吧。”
说完也不再搭理平儿,只不断摇晃着女儿哄她睡觉。
平儿低声说了一句,“那我先回去,奶奶有事叫我。”
走的时候也没忘记把黄杨雕花盒子带上。
等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才轻舒一口气,卸掉浑身力气躺倒在床上。
把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虾须镯和一沓子银票。
虾须镯是用抽的极细的金丝编织而成,中间串着一颗圆滚滚手指大小的珍珠。
戴起来极为好看,但是又不像其他镯子那样沉甸甸地压手。
平儿没有耽搁,直接把自己两手的镯子卸了两只下来,把虾须镯全都带上了。
然后再看了下银票,共有一千两,出手倒还算可以。
其实这笔钱虽不少,但她不会看得过重,毕竟她现在也不缺银子使。
主要人家过来送礼,就是盼着有求必应的,刚好正主又没在家,只她一个人支应着。
那差事成与不成,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