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戈壁滩,赤沙驿。
鲁梅朵所率领的大军前往土门村和雍州外围地界驻扎。她自己则领着隗明熙与叶断秋,带着由序列战士组成的一支小队来到赤沙驿的巨石旁。
戈壁滩炎热的天气弄的所有人都满头大汗,灼热的太阳炙烤着茫茫戈壁滩。大地上热浪滚滚,吹起的风中夹杂着干燥的土腥气,叶断秋掏出水袋大口大口的灌了好一阵子,然后一脸碎碎念的看着在巨岩旁边盘膝而坐的鲁梅朵。
叶断秋抹了把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水袋几乎见底,喉咙里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却丝毫未减。他烦躁地瞥向巨岩阴影下盘膝而坐的鲁梅朵,碎碎念几乎要脱口而出:“这鬼天气…那个女人到底在等什么…”
“闭上嘴!好好观察一下,她在施展异族特有的手段!”隗明熙气呼呼的训斥道,随即目不转睛的看向盘膝而坐的鲁梅朵。
鲁梅朵对身后的燥热与低语恍若未闻。她双目微阖,呼吸悠长,仿佛与脚下滚烫的沙砾、头顶毒辣的烈日融为一体。赤沙驿这块饱经风霜的巨岩,在常人眼中不过是戈壁奇景,但在她血脉的感知里,它更像一座古老的囚笼,其深处封镇着一团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强大灾厄——赤地千里,旱灾的化身。
“隗明熙。”鲁梅朵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热风。
“在,主祭!”隗明熙用眼神嘱咐叶断秋“好好看,好好学!”接着面色一改肃然上前,双手捧上一个由某种暗沉兽骨雕琢而成的方匣。匣盖开启的瞬间,一股与周围酷热截然不同的、更为古老蛮荒的燥意弥漫开来,里面整齐码放着七枚巴掌大小、刻满繁复荆棘与兽首图腾的暗红色骨牌。
鲁梅朵伸出右手,指甲在左手掌心轻轻一划。深紫色的、带着奇异粘稠感的血液缓缓渗出,她并未让血滴落,而是将掌心悬于骨匣之上。一滴、两滴…深紫血液精准地落在每一枚骨牌中央的兽首图腾上。
“嗤——!”
血液接触骨牌的瞬间,竟发出烙铁灼烧般的声响!每一滴血都如同活物般迅速渗入骨牌,那些荆棘与兽首图腾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骤然亮起刺目的暗金光芒,一股沉重、蛮横、不容置疑的威压猛地扩散开来!
叶断秋胸口一闷,神色凝重的看向眼前的巨岩。“好强大的力量………”
“起!”鲁梅朵低喝一声,染血的右手五指张开,对着巨岩下方虚虚一按!
七枚吸收了她精血的骨牌应声而起,悬浮在她身前,排成北斗七星之状。暗金光芒大盛,彼此勾连,形成一道荆棘缠绕、兽首咆哮的暗金光网!这光网甫一成型,便带着万钧之势,狠狠朝着巨岩根基处的沙地“压”了下去!
轰隆——!
并非实质的撞击声,而是一种沉闷的、来自大地深处的痛苦呻吟!整个赤沙驿的巨岩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无数沙砾簌簌滚落。
“巨岩下方,有什么东西被激怒了!”叶断秋全开感知,清楚无比的感应到岩石下方传来的无边怒意。
“吼——!!!”
一声无声却直刺灵魂的咆哮从地底深处炸开!那不是声音,是纯粹到极致的“渴”与“焚”的意志!刹那间,以巨岩为中心,方圆百丈内的温度骤然飙升到一个恐怖的程度!空气剧烈扭曲,视线一片模糊,地面上的砂砾竟开始无声地融化、结晶!
隗明熙眼神闪动,手中的拐杖重重的点向地面,水流立刻从他的拐杖底端散出,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激起漫天的雾气。
“所有人!守住心神,我来帮你们分担高温!”隗明熙高声开口,接着把拐杖一横,四周的水汽顿时暴涨,随之温度也缓缓的降低了不少。
叶断秋体表电光闪动,一脸惊羡的看着鲁梅朵和隗明熙的身影。“好厉害,这灾厄位格真是个好东西!”
大地之下,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着空间的金红色热流如同被囚禁万古的狂龙,正疯狂地冲击着那道暗金光网!光网上的荆棘寸寸绷紧,咆哮的兽首虚影明灭不定,发出低沉的、不甘的嘶吼,似乎在与那地底的狂龙角力!
鲁梅朵盘坐的身形稳如山岳,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隗明熙眼见情况不对连忙对着鲁梅朵打出一道水流,柳婉娘是身影从水流中显化,随即立刻钻入鲁梅朵的体内护住她的心脉。
“多谢!”鲁梅朵轻声开口旋即眼中紫芒大盛,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而繁复的印诀,口中念诵起低沉、晦涩、充满原始野性的莽骨苏祷言。每一个音节吐出,都仿佛有万钧之力加持在那暗金光网之上。
“莽骨苏的意志,高于山川!祖灵的威严,镇伏精怪!”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君临天下的霸道,“区区赤地千里给我…镇!服!”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她结印的双手猛地向下一按!
七枚祖灵骨牌上的暗金光芒暴涨到极致,光网中央,一个巨大的、狰狞的莽骨苏灵兽首虚影轰然显现,张开仿佛能吞噬天地的巨口,带着镇压万灵的蛮荒意志,狠狠朝着那金红热流的“头颅”噬咬下去!
“嗷——呜……”
地底传来的咆哮瞬间变成了痛苦的哀鸣,充满了不甘与恐惧。那狂暴的金红热流在祖灵兽首的撕咬下剧烈挣扎、扭曲,最终如同被驯服的野马,狂暴的力量开始被强行压缩、凝聚,其核心处,一点更为深邃、仿佛能焚尽万物的暗金色火种在哀鸣中缓缓成型,其上赫然烙印着一个微缩的、荆棘缠绕的莽骨苏王族图腾!
鲁梅朵眼中精光一闪,口中祷言一变,带着不容抗拒的敕令:“以吾之血为引,以祖灵之威为契!旱灾之力…归于吾掌!”
她右手食指猛地指向那点暗金火种!
“嗡——!”
火种剧烈一颤,随即化作一道细若游丝却蕴含着恐怖高温的金线,瞬间穿透巨岩与沙土,没入了鲁梅朵的眉心!在她眉心处,一个暗金色的、荆棘状的印记一闪而逝。
“汝速速回到隗明熙那边,这份力量与汝相克,莫要伤到才是。”鲁梅朵轻声开口,柳婉娘旋即重新化作水流回到了隗明熙的拐杖里。
叶断秋看着鲁梅朵的背影,呢喃道:“这,就是灾厄位格吗?记得她刚才说过,这个是叫……赤地千里?”
“不错,正是旱灾化身,赤地千里!”鲁梅朵回头看着叶断秋,接着双手猛然掐诀发力,刹那间,鲁梅朵周身升腾起无形的热浪,她的发丝无风自动,瞳孔深处仿佛有暗金火焰一闪而过。周围那令人窒息的高温,竟如同温顺的仆从,开始以她为中心缓缓流转、平息。
叶断秋咽了口唾沫,鲁梅朵身上传来的气息让他惊羡不已,伸手摸出怀中的夔雷鉴,叶断秋下定决心一定要设法搞定手里的任务!
“咦?此物怎么在你手上?”鲁梅朵看着叶断秋手里的夔雷鉴,好奇的问道。
叶断秋顿了顿,反问道:“成就灾厄位格啊。只需你成就灾厄位格,还不许我也试试了?你好没道理哦……诶呦!”
没错,隗明熙的拐杖再一次亲密接触了叶断秋的脑壳。狠狠的揍了一下叶断秋后,隗明熙抬手一拜,对着鲁梅朵说道:“犬子顽劣,还望主祭海涵。”
“切……”叶断秋心生不屑,但为了防止再挨一下,还是拱手行礼,算是赔不是了。
鲁梅朵倒是没有在意,深深的看了一眼叶断秋,问道:“你可知,你手里的东西是何物?以及你若以它为引,将会成就那种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