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安召唤出风犀,脚尖一点,整个人轻盈一跃,稳稳落在马背上,动作如燕入林,干净利落。
他还没完全恢复到巅峰状态,但此刻的身体,已经足够。
他俯身,轻轻拍了拍风犀的肩:
“走,节奏不能断。”
风犀长嘶一声,四蹄猛踏!
气浪从蹄下炸开,仿佛一柄旋转的风刃横扫四方!
苏长安骑着它,重新掠入尸潮边缘!
——拉怪的苦役,再度开场!
裂界秘境的天幕如同破碎的琉璃板,一层叠着一层,反射出五颗角度各异的太阳。每一道日光,都像是刀锋错刮肌肤,斜照、直烤、反灼——热得像火、乱得要命。
夜晚草草过去,被新一轮“白昼”碾得粉碎。
阳光越烈,尸愧越狂。
它们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节奏也越来越乱,仇恨线像一锅快煮开的水,翻滚得不讲章法,一旦拉断,大家又要手忙脚乱一次。
三座塔的防线,几乎拉到了极限。
镇魂塔、风铃塔、归光塔,每一面都在死撑。
斩妖司的少年们仿佛被钉死在塔壁上——
有人面色铁青,靠灵符强撑意识;有人伤未痊愈,靠药力顶着;还有人眼神已经发散,手却还在本能地布阵、翻符、拉弓……
谢不争的嗓子已经沙哑得像砂纸在磨铁,但他还在咬着命令硬撑:
“左线五尺!往回拉!……斜坡那边仇恨别断了——快!”
安若令站在阵心,脸色苍白如纸,汗湿了整个额角,掏出纸笔补充符箓,可每一笔都在颤,像一根拉满的琴弦,随时可能断。
而归光塔顶——
只有墨璃一人。
没有替换,也没人能替。
她静静站在最高点,银发贴着脸颊,白衣随风猎猎,整个人像是一柄雪下未出鞘的长弓。
她的眼通红,却依旧冷静得像冰。
她不喊、不动,也不说一句废话。
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必然抬弓——
每一箭都像钉子,把尸潮的仇恨点死死牵回塔下,她一个人,依旧整个归光塔的节奏强行稳住。
她像一座灯塔。
孤立、冰冷、不容靠近——却始终亮着。
……
苏长安再次稳住尸潮潮线,眯起眼,目光缓缓扫向远处,
城中那片尸潮,被清理了一整夜。
可仔细看过去,那黑压压的一片……几乎没变。
“不对。”
他低声吐出这两个字。
风犀耳朵微动,像是察觉到他的情绪,脚步轻轻一顿,随即又恢复平稳。
苏长安盯住三塔之间的主干道。
那里早已不是空地。
尸体一层层堆了起来。
原本能快速冲刺的尸傀,如今大多踩在同类的尸堆上前行,速度明显慢了。
这点迟滞,看上去像是让大家“缓了一口气”。
但整体的局势并没有变好,而是所有人都被拖进了透支的死循环。
“……必须给三塔透一口气。”
下一瞬。
风犀长嘶一声,四蹄猛踏,化作一道破空风线冲向城外!
苏长安身影一跃而起,大黑刀出鞘!
——他要打开缺口!
【封神刀法·寂灭】。
刀势未起,气息已裂界!
五十丈内的尸傀几乎是瞬间炸裂,化作漫天飞灰,生生扫出一片“死地”。
苏长安大开大阖,大开杀戒。
东线!
南口!
偏西!
北坡!
他一次次冲入尸潮中心,一次次强行引爆刀气!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到处是血雾、残躯、破骨飞溅的声音。他浑身像是从尸堆里扒出来的一样,满身褐色血污,袍角黏着干涸的血块,身形却没有一丝松垮。
——三塔之间五条主干道,全被他在半柱香内,硬生生砍出五道“活地”。
他踏上残垣断壁,脚下一震,目光抬起,喘息如破风箱,猛地仰头朝塔上怒吼:
“安若令——阵纹!你看清楚没有?这他娘的到底是不是个阵眼城市?我们有没有退路,全看你了!!”
镇魂塔上传来安若令气息紊乱的回声,像是从阵盘边憋出来的:
“我看了……但我下不去!我只能看地表!真正的阵脉交点、塔基下沉区,全在下面,我够不着!”
苏长安心口一沉,正欲再问,风铃塔顶却忽然传来一声清朗的嗓音:
“也许我有办法。”
他猛地抬头。
只见许夜寒站在塔顶阵盘边,他终于从透支中苏醒,并且恢复过来,白衣染尘,神情苍白,手还撑着塔壁,但整个人却神色清明,眼神透亮。
“你有法子?”苏长安眼里露出一丝喜意,这家伙一直没见,看样子没什么大碍。
许夜寒轻轻点头:“我师妹祈清音,她有个天赋,叫【尘光不染】。”
他略顿,像是在斟酌用词:“她一旦进入天赋状态,所有具备‘感知’的存在——不论是尸傀还是阵灵,都会直接忽略她。”
“她可以带人吗?”苏长安眼神一变,话锋一紧。
“可以。”许夜寒看着他,“她可以带着安若令走,整座城的阵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苏长安刚露出一点喜色,许夜寒却忽然补了一句:
“但……有个问题。”
“你有屁快放。”苏长安眉头跳了跳。
许夜寒声音低了半分:“她的天赋,每维持一息——要一颗中品灵石。”
这句话一落下,三塔瞬间安静了半息。
然后,不少人脸色变了。
“……三息?”
“中品灵石?”
“靠,她是吃灵石的吗?”
连墨璃都皱起了眉头。
许夜寒嘴角轻抽了一下,像是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多解释一句。
——中品灵石是什么概念?
够一个普通家族宽裕过一年,够一名炼气修士拼死苦修大半年。
结果她三息一个。
苏长安神情一点点沉下去。现在灵石倒是不缺,但这是给薇主还债的,如今却要喂给一个他连面都没见过的小姑娘,只为了搏一个“可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