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我刚结束一场冗长的远程会议,摘下耳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七八个周教授的未接来电。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周教授一向稳重,从不是这样急躁的人。
我立刻回拨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不堪,隐约能听到激烈的争吵声。
“卢宇,你快来科研中心一趟,出大事了!”周教授的声音嘶哑而慌乱,带着一丝绝望。
我心头一紧,顾不上多问,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引擎的轰鸣声中,我的思绪也在飞速运转。
周教授主持的“星尘”项目是我近期最重要的一笔投资,关乎着公司未来的战略布局,不容有失。
一路风驰电掣,科研中心那栋熟悉的白色大楼很快出现在眼前。
还没进门,我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几个保安神色紧张地守在门口,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亮明身份,他们才放我进去。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的呵斥声清晰可闻。
我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我瞳孔骤缩。
周教授被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围在中间,他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脸色苍白,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围着他的人,我认得几个,都是董事会的重要成员,此刻他们个个面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
“周明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数据造假,欺骗投资者,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一个头发花白但气势逼人的董事厉声质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周教授脸上。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周教授的声音带着哭腔,试图辩解,但他的声音在众人的声讨中显得那么微弱无力。
“没有?人证物证俱在!这份报告,明明是你亲手签的字!”另一个董事将一叠文件狠狠摔在桌上,纸张散落一地。
我快步走上前,捡起几张散落的文件。
那是一份项目进展报告,数据漂亮得有些过分,而末尾确实是周教授的签名。
但我太了解周教授了,他是个纯粹的科研人员,对数据有着近乎偏执的严谨,怎么可能主动造假?
“各位董事,请冷静一下。”我沉声开口,会议室内的嘈杂瞬间安静了些许,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卢总,你来得正好。”先前那个头发花白的董事转向我,语气依旧不善,“你也是这个项目的投资人,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没有理会他的质问,而是径直走到周教授身边,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扶住他的胳膊,低声说:“周教授,别怕,有我在。”
然后,我转向众人,目光平静而坚定:“关于数据造假的事情周教授的为人,在座各位,以及整个学术界,都是有口皆碑的。”
“哼,有口皆碑?”一个年轻些的董事冷笑,“知人知面不知心。卢总,你可别被他蒙蔽了!”
“我没有被蒙蔽。”我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加密U盘,“在我决定投资‘星尘’项目之前,就对项目的各个环节进行过评估。这是我当时留存的一些原始数据备份和相关的邮件往来记录。我想,对比一下,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说着,我将U盘接入会议室的投影设备。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几份关键节点的原始数据记录,以及一些周教授与项目组核心成员之间的邮件。
其中几封邮件,清晰地显示了某个阶段的数据,是由项目组的副手汇总后提交给周教授签字确认的,而那些数据,与最终报告上呈现的“完美数据”有明显出入。
显然,有人在中间动了手脚,而周教授,很可能因为过于信任团队,并未逐项核对每一个原始参数。
“各位请看,这份是三周前的数据汇总邮件,显示当时的实验成功率是百分之七十三,虽然未达预期,但仍在合理范围内。而提交给董事会的报告上,这一数据变成了百分之九十五。”我指着屏幕上的对比,条理清晰地分析,“周教授或许在管理上存在疏忽,过于信任下属,但他绝不可能是数据造假的主谋。”
证据面前,董事们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审视。
周教授看着屏幕上的证据,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突然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溢出:“我对不起大家……我对不起卢总你的信任……我太专注于技术细节,忽略了……忽略了人心……”
他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此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自责不已,情绪几近崩溃。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清:“周教授,搞技术的人就该专注技术,商业的事,交给我。”
这句话像一剂强心针,周教授猛地抬起头,通红的周围那些原本带着审视和怀疑目光的董事会成员,此刻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
那位头发花白的董事清了清嗓子,语气缓和了不少:“卢总的证据,我们会认真核查。暂时中止对周教授的调查,但此事我们绝不会轻易放过,必须查个水落石出,给所有投资者一个交代。”
送走董事会的人,科研中心暂时恢复了平静,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我看着窗外,夕阳正一点点沉入地平线,将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血红色。
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简单结束,我投进去的真金白银,还有我的名声,都可能随着周教授的倒下而付诸东流。
我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打草惊蛇。
那个躲在暗处的对手,既然能策划出如此精准的打击,必然还有后手。
我需要时间,需要更周全的计划。
我的手指在手机通讯录上滑动,最终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或许,是时候请那位“老朋友”出山了。
这件事,需要更专业的人来梳理其中的脉络,尤其是资金流向和商业情报的分析。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我没有立刻说话,脑中已开始飞速盘算接下来的每一步棋。
好。
上次那帮孙子给我摆了一道,差点儿把我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都赔进去。
那晚,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烟一根接一根,直到天亮。
我知道,再像以前那样凭着一股子蛮劲儿和所谓的“眼光”去闯,迟早得栽个大跟头。
痛定思痛,我找到了李明,圈里有名的金融分析师。
他戴着金边眼镜,说话慢条斯理,但句句在点子上。
我把我的想法和盘托出,我们俩一拍即合——不能再跟着别人屁股后面追风口,得有自己的判断和打法。
我们没急着找项目,而是先花了大力气,制定了一份全新的投资策略书。
这份策略书的核心,就是“求稳”和“求真”。
我把我之前踩过的坑、搜集到的所有明面暗地里的线索,都毫无保留地整理成册,每一条后面都附上了详尽的风险提示和我们设计的替代方案。
这玩意儿弄出来,厚得像本字典。
然后,我做了一个出乎很多人意料的举动。
我把这份包含了我不少“黑历史”和商业机密的策略书,连同几个我们初步筛选的项目资料,发给了几个之前有过接触,但最终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合作的潜在投资人,甚至包括几个曾经的竞争对手。
我没多说什么,就邀请他们共同审查,提提意见。
我知道这有点冒险,等于把自己的底牌亮给别人看。
但李明说得对,现在的我,最需要的是信任和口碑。
这一招,出乎意料地管用。
几天后,陆续有人联系我,有的表示佩服我的坦诚,有的对我们的策略提出了中肯的建议,甚至有两位当场表示,如果我找到合适的项目,他们愿意跟投。
圈子里很快就传开了,说我卢宇转性了,不再是那个瞎冲的愣头青,成了个“理性投资人”。
这名声听着还挺受用,至少比“混混头子”强多了。
接下来,我花了几个月时间,见了不下几十个团队,pass掉了无数听起来天花乱坠但华而不实的项目。
最终,我把目光锁定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型科技公司。
规模不大,办公室甚至有点寒酸,连前台都没有。
但他们的核心算法是自主研发的,创始人是个三十出头、戴着厚厚眼镜的技术狂人,一聊起技术就两眼放光,对市场和资本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的团队背景也清清白白,一门心思扑在技术上。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理念和我一拍即合——不求短期爆红,只求技术过硬,能真正解决行业痛点。
签约仪式很简单,没请什么媒体,就我们两方的人,加上李明和几个核心员工。
香槟杯举起的时候,我看着对面那个不善言辞但眼睛里全是光的创始人,心里百感交集。
我清了清嗓子,对着所有人说:“我不找风口,我只想做真正的科技。”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我的。
是唐悦。
她今天特意请了假过来,一直默默站在我旁边。
此刻,她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好像有水光在闪。
我知道,她懂我。
从前那个只想在KtV里吆五喝六,靠着小聪明混日子的我,在她眼里,终于长成了一个有点担当、有点理想的男人。
她凑到我耳边,声音很轻,却像一剂强心针打进我心里:“无论未来多难,我都陪你一起。”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灯光下,她的笑容比任何风口都更让我心动。
庆功宴闹到很晚,大家都喝了不少。
回到家,我冲了个澡,感觉浑身的疲惫都被洗去,只剩下一种踏实的兴奋。
唐悦已经睡下了,呼吸均匀。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想吹吹风,冷静一下。
就在这时,手机突兀地在寂静的客厅里震了一下。
我走过去拿起,屏幕上跳出一条匿名信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你以为赢了吗?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