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定国府的新房内,红烛早已燃尽,只余几缕青烟袅袅。
贾琮睁开眼,怀中黛玉仍沉睡着,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畔,如绸缎般柔滑。
她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浅浅的阴影,呼吸轻缓,唇边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贾琮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在她脸颊上流连片刻,眼中满是柔情。
黛玉似有所觉,微微蹙眉,往他怀里缩了缩,含糊地嘟囔了一句:“琮哥哥……别闹……”
贾琮低笑,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醒了?”
黛玉这才缓缓睁眼,对上他含笑的眸子,顿时想起昨夜的缠绵,脸颊飞红,拉起锦被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润的眼睛。
“你……你先起身。”
贾琮故意逗她:“夫人这是害羞了?昨夜可不是这般。”
黛玉羞恼,伸手推他:“快些出去!映月她们该来伺候了。”
贾琮这才笑着起身,随手披上外袍。
他走到窗前推开半扇窗,晨风裹着花香涌入,驱散了房内残余的旖旎气息。
黛玉拥被坐起,长发垂落肩头,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宛若画中仙。
“今日不必急着起身。”
贾琮回身道,“定国府没有长辈需你拜见,你且多歇会儿。”
黛玉一怔:“这不合规矩……”
“我的府里,我的话就是规矩。”
贾琮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贾赦与邢夫人不配受你的礼,昨日我便没让他们露面。”
黛玉知他心意,心中一暖,也不再坚持。
外间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映月领着柳五儿、小红并几个小丫鬟静候在门外。
映月轻叩门扉,声音恭敬:“国公爷、夫人,可要奴婢们进来伺候?”
贾琮整了整衣襟,扬声道:“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映月打头,身后跟着柳五儿和小红,三人齐齐福身行礼:“给国公爷、夫人请安。”
黛玉见状,忙拢了拢衣襟,端坐起来。
紫鹃和雪雁也从侧间进来,快步走到黛玉身旁,低声道:“姑娘,奴婢伺候您梳洗。”
映月手脚麻利地取了贾琮的朝服,动作娴熟地为他更衣。
柳五儿捧来温水巾帕,小红则去整理床榻。
黛玉瞧着她们井然有序的模样,心中稍定,却又隐隐有些忐忑。
这是她嫁入定国府的第一日,府中上下皆在观望这位新主母的能耐。
紫鹃看出黛玉的心思,一边为她梳发,一边轻声道:“姑娘别担心,咱们慢慢来。”
黛玉微微点头,从铜镜中瞥见贾琮正含笑望着她,眼中满是鼓励。
她深吸一口气,对映月道:“府中丫鬟婆子的名册可备好了?”
映月忙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奉上。
“回夫人,这是府中上下仆役的名录,连带着各自的职司、月例,都记在上面了。”
黛玉接过,细细翻看。册子上的字迹工整,条目清晰,显然是用了心的。
她抬眸问道:“这册子是谁整理的?”
映月答道:“原是奴婢与五儿一同整理的,小红帮着核对。”
黛玉点头,又问了些府中日常事务,映月一一作答,条理分明。
黛玉心中暗赞贾琮调教得当,面上却不显,只温声道:“今日起,府中内务需重新立个章程。各房丫鬟的差事、月例、休沐,都要有个定数。”
映月恭敬应下:“夫人吩咐的是。”
贾琮在一旁瞧着,见黛玉虽初来乍到,却沉稳有度,问话切中要害,不由目露赞许。
他穿戴整齐后,走到黛玉身旁,低声道:“夫人慢慢料理,若有拿不准的,尽管问我。”
黛玉横他一眼,小声道:“你倒是会躲懒。”
贾琮轻笑,捏了捏她的指尖:“能者多劳。”
......
早膳过后,贾琮独自往园中散步。
定国府的园子经山子野精心设计,亭台错落,花木扶疏。
他信步而行,不觉到了惜春所居的藕香榭。
院门虚掩着,隐约传来女子的说笑声。
贾琮推门而入,只见惜春正坐在廊下作画,一旁坐着个素衣女子,竟是秦可卿。
“琮三哥!”
惜春抬头见他,惊喜唤道。
秦可卿连忙起身行礼,神色间却有一丝不自在。
贾琮温声道:“不必多礼。你们在画什么?”
惜春举起画板,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荷花图:“可卿姐姐在教我晕染之法。”
秦可卿低眉顺目:“妾身胡乱指点,让国公爷见笑了。”
贾琮打量她一眼。自宁府抄家后,秦可卿与尤氏一直寄居在此,虽衣食无忧,但终究身份尴尬。
他沉吟片刻,忽然道:“秦氏可想过日后打算?”
秦可卿身子一颤,抬眸时眼中闪过一丝惶惑。
惜春见状,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
贾琮笑了笑:“若愿意,可去玉儿那儿帮着打理内务。她初来府中,正需得力人手。”
秦可卿眼中顿时泛起泪光,深深一拜:“妾身……谢国公爷恩典。”
......
这边厢,黛玉在花厅召见了府中所有管事婆子和有头脸的丫鬟。
紫鹃和雪雁立在她身后,映月、柳五儿、小红则站在下首,静候吩咐。
黛玉端坐主位,神色从容,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不疾不徐:“今日叫你们来,是要定几条规矩。”
她翻开名册,一一念出各人职司,随后道:“从今往后,各房差事需按章程来,不得推诿躲懒。月例银子每月初五发放,休沐日轮流安排,不得私自调换。”
一个年长的婆子嘀咕道:“夫人初来,怕是还不熟悉府中旧例……”
黛玉眸光一冷,淡淡道:“李嬷嬷既然提到旧例,那我问你——去岁中秋,厨房采买的银子比往常多出三十两,账上却记的是‘年节用度’,可对?”
那婆子脸色一变,支吾道:“这、这……”
黛玉合上册子,声音依旧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今日起,所有账目三日一核,若有不清不楚的,直接发还重做。”
众人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
映月暗自佩服,心道这位新夫人瞧着柔弱,手段却是不凡。
不过这李嬷嬷映月早就发现不妥,却被国公爷留了下来。
现在想来这也是国公爷特意留下给夫人立威的。
......
晌午时分,贾琮刚回书房,夏守忠便匆匆来访,躬身道:“国公爷,太上皇口谕,请您与国公夫人即刻入宫。”
贾琮眉头微蹙:“可知何事?”
夏守忠摇头:“老奴只奉命传话。”
贾琮沉吟片刻,吩咐道:“去请夫人更衣,我们这就动身。”
黛玉得知消息,虽有些诧异,却也不慌,换了一身庄重的衣裙,发间只簪一支金凤步摇,既不失身份,又不过分招摇。
马车上,贾琮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太上皇突然召见,必有深意。无论他说什么,你只需顺着应答,不必多虑。”
黛玉点头,指尖微微收紧:“我明白。”
车帘外,宫墙巍峨,朱门深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