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予初垂下眉眼,现下所有的语言都无法诉说心中之感,只觉得世界终究不再是她一个人在扛。
崔羡看着邱予初,面色不似先前悲伤,略略放下心来,望着明月,心中默念:是时候该他出场了。
自御史弹劾之事过后,便没有再上朝,邱景湛被气得吐血,只能整日宣太医照料,另外朝臣乃至黎民,元安全境都在议论纷纷,为避锋芒,只得休沐。
邱予初自起身便在院中晒太阳,旁边有一六角飞檐亭子,如鹏举翼,欲冲霄汉。
檐下斗拱交错,精雕细琢,灵动欲飞,亭柱朱红,漆色斑驳。
柱上楹联云:“逸兴遄飞,观青山常隐云雾;幽怀顿起,听碧水时弄管弦。”
邱予初欣然点点头,观青山,听碧水,当真人间乐事。
躺椅“咯吱”作响,一摇一晃,邱予初闭目养神,倒是看不出异样。
崔羡眉眼紧绷,眸中是化不开的愁云。邱予初一心为民,做了无数功绩,可是现如今,元安上下记得她跟邱景湛的谣言。
黎民百姓如下水鸭群,被人牵着鼻子走,对谣言趋之若鹜。
崔羡抿紧唇,看到如苍蝇逐臭般的臣民,她会不会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极力控制住这种想法,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那样对邱予初太残忍了。
握紧手中的披风,轻声走过去,将其盖在邱予初身上,坐在旁边静静望着她。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来了?”邱予初美眸紧阖,声音很轻。
“嗯!”崔羡点头。
微风过处,没有言语,尽是衷肠。
“饿了吗?我让厨房准备饭菜!”崔羡换下怅然情绪,柔声问道。
“这才什么时辰啊!”邱予初张开双眼,盯着高悬的太阳,刺眼的阳光竟然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下意识拿手遮挡了一下。
崔羡打趣:“已经快晌午了!你在此处当真是悠闲!”
是吗?偷得浮生半日闲,感觉也不错!邱予初内心感慨。
崔羡转身吩咐丫鬟传膳,不消片刻,几人鱼贯而入,将琳琅满目的饭菜摆好。
“快来!”崔羡夹起一块鱼肉放进邱予初碗里,“吃吧!酸菜鱼片。”
邱予初拍了拍手,起身坐到亭中石凳上,随口打趣:“其实还不饿,大抵是没有活动。”
崔羡手一顿,眸光微闪,随即恢复原样:“再不饿也要吃些,你喜欢的点心!”说着又夹了一块烤鸭放在邱予初碗里。
半晌,邱予初的碗里已经堆起了一个小山,不由地哑然失笑:“太多了,吃不完呀,别夹了。”
“这才多少!快来。”崔羡又想夹,被邱予初火速一捞,把碗带到了面前。
崔羡低低一笑,作罢了:“好了,不给你夹了。”
一时间,没有言语,只剩咀嚼声。
崔羡看着邱予初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更不是滋味,放下碗筷,抿了抿唇。
邱予初察觉到崔羡的怅然,也放下碗筷:“你想说什么?”
崔羡眸光微闪,斟酌词句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邱予初美眸微眯,敛起神色,这个问题她想过。
“你是说一个御史竟敢弹劾皇帝?”话语轻盈,却掷地有声。
崔羡一怔,邱予初早就想到了!“对啊!区区御史敢弹劾陛下?这就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可以株连九族的大罪。”
“他怎么敢?就算陛下再谦和,都不可能容忍至此。”崔羡面上愤愤不平。
邱予初纤眉一挑,勾唇轻笑,那自然是……
“你也知晓了对吗?”崔羡很是急切,盯着邱予初的眼睛,不放过一丝变化。
“如今局面对你很不利,我们要想对策才行!我……会倾尽所有帮你!”崔羡上前握住邱予初略带冰凉的手,眼尾一红。
“信我!”崔羡的眸光逐渐坚定,对着邱予初点点头。
邱予初眼底浮出一丝动容,微微一笑:“这一次倾尽了所有,那下一次呢?次次都使尽全力,我们还活不活了?”
崔羡眉眼放大,邱予初早已看透了本质吗?
“那就任由他们诋毁你吗?你没听到那些人怎么说你的!”崔羡双目猩红,怒火中烧。
邱予初定定看着崔羡,与平日里温润尔雅的模样大不相同,心中柔软被戳中,宽慰道:“流言罢了,何须理会。”
“但是我不想你受一点伤害!你应该在朝堂之上舌战群雄,大放光彩!你应该在边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而……不是被流言中伤,独自莫凭栏。”
邱予初摇摇头:“我在做就好了,不必别人赞赏,你呀!别担心了,事情总会过去。”
看着邱予初通透又明媚的笑颜,崔羡胸中刚刚还在涌动火气瞬间烟消云散。
只是心中还是担忧,他也想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她。
“这就对了嘛!”邱予初又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崔羡的眸光逐渐晶亮,脸上又勾起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
吃罢饭,崔羡去了工部,邱予初准备回房间午休下,刚行至门口。
“夫人!”墨砚上前喊道。
“何事?”邱予初眼皮厚重,有些困倦。
“这是魏星乔大人给您的信。”墨砚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邱予初。
“下去吧!”邱予初接过信,攥在手中,进了房门。
不出意外应该是新的线索,邱予初一下撕开口子,拿出信笺一目十行,眼中忧色渐深。
魏星乔心中说兰花绣样虽说很是精致,但是也没有特别之处,他已经派了几十号人走访跟宫里、各府上有关联的绣庄、铺子,都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
邱予初双眸一阖,心下怅然无比,难道就没有线索了吗?只能任由杀害常先生的凶手逍遥法外吗?
不!肯定是有哪里疏漏了,邱予初将信笺揉成一团,眸色渐深。
邱景湛为常先生当众辩驳之前,自己去见过沈良才,若不是他泄密,那就只可能是……
手帕上绣花,而且手帕是邱景湛的,兰花,高洁傲岸,且不可亵渎,得不到?邱予初脑中灵光蓦地一闪。
莫非是心悦邱景湛的女子?那她跟常先生有瓜葛吗?不不不……不一定跟常先生有瓜葛,难道是邱景湛跟常先生有关联?
邱景湛是皇子,常遇青是监丞,会有什么纠葛?
不……常遇青还是前朝遗孤,那么?
等等,手中的信封好像不似之前单薄,拿出另一封信件,目眦尽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