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青仔细打量着许知意。
行至这里,天气已经不算太凉,如她昨天就换下了厚厚的棉袄,穿着适中的夹袄。
而许知意因为方才的忙乱,发丝略有凌乱,额上出了层细密的汗珠,深紫的百褶裙,外罩同色的薄氅。
蛾眉轻扫,身量纤弱,肤色瓷白,杏眼更是如同一汪清泉,美得出尘脱俗。
卓克王子笑得张扬明媚,正在替她捏揉肩膀,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她勾唇,眉目如画。
商青青心里漫上一股酸涩,朝他们的方向挪几步。
卓克王子迅速抬头,眸中的温柔一下被戾气所代替,冷冷盯着她的动作。
商青青嘴唇动了动。
“我只是想问问郡主,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事。”
卓克王子神色愈加冷淡。
“你是懂如何扎针还是懂如何熬药?刚才要不是你一再阻拦,你的人也不会命悬一线,害我娘子忙了这么久。”
许知意瞥他一眼。
“好好说话。”
卓克王子撇撇嘴,一脸委屈。
“本来就是,她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还敢质疑娘子的医术,白白浪费那么长的时间,还说不得了?”
淡蓝的眸中华光流动,仿佛许知意再多说一句,就能委屈地落下眼泪。
好吧,卓克王子说的也是事实,她救张叔的时间确实要比旁人久得多,差一点,他就死了。
接过白嬷嬷递来的茶,浅啜几口,由着银珠将她额间细汗擦拭干净。
张叔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血色,唇微微颤抖着。
“真是麻烦郡主了,我家少主年纪还小,不懂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与她一般见识。”
许知意心道,难怪刚才商青青这般的紧张,这张叔倒是个拎得清,会说话的。
她正欲开口,一旁的卓克王子却抢先道。
“我瞧着她可比我家娘子岁数要大许多!凭什么要我娘子让着她呢?”
商青青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深不见底的眸,阴冷无情,锐利地扫向局促不安的商青青。
明明是玩笑话,被他说出来,却如同两记清脆响亮的巴掌,扇碎了商青青最后的一点点希望。
卓克王子才没有兴趣理她是什么想法,就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特别不舒服。
银珠性子率真,听了这话,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早看出来面前这位小公子是女扮男装了,偏她不自知,那眼神粘糊糊地往卓克王子脸上瞅。
张叔也有些尴尬,但也深知眼前几人是他们招惹不起的。
能娶得了郡主的人,身份肯定也不简单,商队天南地北地跑,他虽没见过皇室之人,但见卓克王子通身的气度,就能窥探一二。
他家姑娘早到了议亲的年纪,可眼界高,一个也瞧不上。
这世道,士农工商,商贾的地位最低贱,饶是有万贯家财,那些高门子弟也是瞧不上眼的。
这一耽搁,就到了如今,高不成,低不就。
没想到,竟是看上了眼前这位公子,可人家明明已经娶了妻,看着感情甚笃。
张叔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该怎么打破眼前僵局,只得闭上眼。
午时已过,出了这事,也不好继续赶路,卓克王子的人已经开始搭起帐子。
许知意则吩咐人往周围洒着白色的粉末,卓克王子不解。
“你让她们洒的是什么?”
“一些防蛇虫的药粉,这里土地已经解冻,保不齐会有这些动物出没。”
这话可不是夸张。
林间已经有蘑菇了,没准儿这些冬眠的动物就会提前醒过来,饿了一冬天,睁眼第一件事可不就是觅食?
银珠叫嚷着跑过来,手里拎着两只灰色的兔子。
“郡主,山里竟然有兔子!今天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她兴奋得两眼放光,浮生也乐不可支。
“这兔子够肥的,兔腿可以炒一盘子,剩下的烤来吃!”
咂巴几下嘴,眼前已经浮现出滋滋冒油的烤兔子了。
“河中有鱼,还不少呢,快来个人帮帮忙!”
天虽不冷,可河水依旧结着层薄薄的冰,东临的侍卫卷着裤管,卖力的捉着鱼。
卓克王子笑一声。
“我亲自给你熬鱼汤,我手艺可好了,娘子要多吃一些。”
华服拧个结,卓克王子也跳进河里,水珠儿飞溅,在阳光下泛着光。
许知意神色微怔,定定看着他们的方向。
所以,他是为了让她吃口新鲜的,亲自下河摸鱼去了?
他可是东临的下一任国主啊!
浮生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畔。
“郡主,奴婢瞧着卓克王子对您是真的上心了,万一......到时可怎么办?”
许知意又看了半晌,这才收回目光,朝一旁搭好的帐子走去。
“没发生的事就不用提前担心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与他已经说清楚了。”
帐篷很宽敞,足够五六个人居住,简易的床榻上铺着动物的皮毛,可以隔寒防潮。
许知意打量一圈,缓缓在火炉前坐下。
茶壶发出咕噜噜的响声,热气氤氲,一旁摆着木制小几,罐子里装着东临的茶叶。
似红茶的味道,直接喝有些苦,许知意不喜欢,只倒了杯白水,小口小口喝着。
河边,依稀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
“这条鱼大,给娘子炖汤正好!都不许和我抢!”
陈府医进来,见她发呆,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一副表情?”
陈府医在她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老夫刚才四处转了转,确实如郡主担心的,有好些蛇洞已经空了,只怕那点药防不住啊!”
许知意捧着水,看着热气一点点飘散开。
“吩咐他们多捡些干柴,晚上的篝火彻夜燃着,还有之前让你带着的雄黄,往每个帐子周围都洒一些。”
“商队那边呢?要不要提醒一声?”
许知意淡淡嗯了一声,“该提醒还是要提醒的,至于信不信,就同咱们无关了。”
商青青多少有点不知好歹,看来是被家里人惯坏了,她这样的性子,迟早是会吃大亏的,不过这些跟她也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