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谨言走到病床边,心情复杂地看着司正飞。
他被赶出国的时候,司正飞还没有这么瘦,头上的白发也没有这么多。
短短一年时间,他甚至都快认不出这个被他喊了二十几年“爸”的人了。
夏灼灼在这时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司谨言这才骤然回神。
“你留在这里,我不能消失太久,得去司慎行面前,替你拖时间。拖到这里发出警报,你就拍视频,把证据发给你的手下,让他们传出消息。”
她的声音说的很低,几乎贴在司谨言耳边。
哪怕在这安静的房间里,也只有司谨言能听到。
司谨言耳朵莫名有点发热,心里很嫌弃,这个女人真不知检点,房里又没别人了,非要贴那么近小声说话做什么?
但他面上不露半点不满,微笑点点头。
夏灼灼很快出去了。
房门再次关上,房间里安静到落针可闻。
司谨言的目光重又落回到司正飞身上。
夏灼灼走了,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了。
司正飞又是个活死人,故而司谨言彻底肆无忌惮。
他摘下了脸上的口罩,露出脸上的冷笑。
“老东西,你也有今天?你千算万算,算不到你自以为正统的那个血脉会害死你吧?”
“不过,我还真得谢谢司慎行。虽然我也想让你快点死,但我没他那么大胆,竟然真对你下死手。”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拍了拍司正飞的脸。
“不过,你算漏的不只是你那个好大儿,还有司管家。你一定不知道,他早就是我的人了。”
“早在我九岁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身世,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有意收买司管家。”
“也是我太胆小,没能直接弄死司慎行。他一死,我的身份永远不会暴露。”
说到这,他轻轻叹了口气。
却在这时,他看到司董事长的手指竟然轻轻抖了一下。
司谨言吓了一跳,立刻去探司董事长的呼吸。
没有呼吸。
司谨言松了口气。
“吓死老子了,差点以为你醒过来了。”
他拍拍胸脯,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时间也一分一秒过去。
他不知道外头情况怎么样了,耐心渐渐消耗殆尽。
可象征司董事长脑死亡的那个机器,还在活跃着。
“你怎么还不死?你到底什么时候死?”他阴毒地说着。
司董事长的手指又动了一下,但这次,司谨言没有察觉到。
他只是在等司董事长快点死。
但很快他就等不下去了。
“这个仪器,拔了你是不是立刻就死了?”
他俯身上前,摘掉了司董事长身上的几根仪器。
可是毫无任何用处。
很快他又注意到司董事长手上的点滴。
他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将他手上的针管直接拔掉。
不多时,象征脑死亡的那台机器突然亮起来,快速闪烁着。
“死了!终于死了!”
司谨言欣喜若狂。
他快速拿出自己的手机,拍照,拍视频,忙忙碌碌,发给自己的手下。
发送成功后,又直接一个电话打到向余的手机上。
“我亲眼看到了,老东西已经死了,立刻拉上所有能拉到的媒体,冲到医院来。另外,再报警,闹得越大越好。”
向余很错愕。
他本来以为这可能是个陷阱,却没想到,司董事长竟然真的死了?
既然真死了,那这的确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是,少爷,我立刻去办!”
向余的动作,比其他的人都要利落,办事雷厉风行的。
司慎行那边的人,肯定也会找到这边来。
故而司谨言不再耽搁,戴上口罩就要离开这里。
然而却在这时候,一道虚弱却冷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让你失望了,我还没死!”
司谨言的脚步,猛地停住。
他的身子像是僵了,好半天,才费劲地转过身来。
一低头,看到司董事长那双略显混账的眼如寒冰般盯着他,他的后背立刻吓了一身冷汗,忍不住低呼了一声:“鬼……”
可意识到自己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立刻又捂住了嘴巴。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心虚,出现幻觉了。
他伸手狠狠地揉了揉眼睛。
可司董事长那双眼睛分明是睁开的,且右手也抬了起来,直直指向他。
“混账东西!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
说话间,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开始咳嗽起来。
司谨言惊恐之余,也慢慢反应过来,司董事长没死。
他活过来了。
为什么会活过来?不是脑死亡了吗?
他看向那台机器,机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闪烁。
而那台记录心率的机器,已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有规律地上下起伏。
心跳值也回归了正常!
他表情愣愣的,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老东西被他气活过来了!
“孽障!你给我跪下!咳咳咳……”
司谨言下意识屈膝,跪了下去,吓得连手都在抖。
他很怕司董事长。
不是因为司董事长的气场,而是因为从小知道自己的身世,一直害怕自己有一天会被他赶出家门。
所以,他假扮乖巧,从小费心讨好他。
甚至比起司董事长在意的他的学业问题,他都只放在第一位。
第一位,永远是讨好司董事长。
而司董事长被气的双目赤红。
他刚才像是鬼压床了一般,明明能听到周围的声音,却死活睁不开眼睛。
是听到司谨言的话,那种被鬼压床的感觉才慢慢消失。
终于,他醒过来了。
如果不是他的身子还起不来,他现在恨不能直接掐死司谨言!
这可是他从小亲自抚养长大的儿子啊。
比起司慎行,他更心疼在意这个儿子。
故而,就算知道司谨言是并非他正统血脉,而是他一时糊涂,跟外面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他也没有让他沦落成司慎行当初的境地。
而只是让他出国,继续维持他优渥的生活。
在国内,司谨言必然会遭受白眼。
可是去了国外就不一样了。
天大地大,有钱就是老大。
司谨言在国外会过得很好很好。
甚至,在他考虑要不要做手术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让司谨言回国。
想着,司谨言一定会护着他,不会让他遇到危险。
这样一来,司慎行就算想动什么手脚,也有这个儿子护着。
可万万没想到,他心里忌惮的那个儿子,却想方设法救活他,让他成功做了手术。
而这个自己私心偏袒的儿子,却因为他的“死亡”感到那么高兴。
他亲耳听到他说“死了,终于死了”的时候,气的都要吐血,然后他就成功睁开眼睛了。
“你就那么希望我死?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这话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及到了司谨言最敏感的神经。
他心里突然不害怕了。
甚至比刚开始进来的时候,更平静一点。
他不跪了,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司董事长。
“你对我好?你到底是对我好,还是对你正统血脉的儿子好?你要是真对我好,就该把消息瞒下来,让我继续做司家的大少爷,而不是把我赶出去!”
司董事长气得脸都抽搐起来。
“你、你说的是人话吗?!我把你赶出去,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笑话!我像丧家之犬被你赶出国,你还有脸说为我好?”
“你、你……”
司董事长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死死地瞪着司谨言。
司谨言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很震惊吧,我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老实告诉你吧,我从来都是这个样子。而且,你另一个儿子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半死不活?这都是他弄的!我只是在心里想弄死你,却没有真的动手,而司慎行……他才是真的动手要弄死你!”
司董事长瞪大眼睛,很惊讶的样子。
他惊讶的,是司谨言竟然以为司慎行要害死他?
他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然而司谨言却以为,司董事长是在惊讶司慎行竟然也想他死。
司谨言冷笑了声,说:“不过,我现在跟他也没什么差别了。你死亡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你……不能再活下去了。养育之恩,我下辈子再报答你吧,你在地下等着。等我百年之后到了地下,我再来找你磕头认罪。”
司董事长一时间还没听懂他说的话。
“孽障,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现在很好,不会死!阿行已经把我救回来了,我的身体……”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司谨言一脸阴冷,慢慢朝他一步步靠过来。
他通身都是杀意。
司董事长猛然意识到了司谨言想做什么。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你要杀我?”
“我说过了,等我百年之后,我会到地下给你磕头谢罪的。”
司董事长浑身冰冷。
“你……你简直是个混账!你会被天打五雷……”
话还没有说完,司谨言一把抓住了床脚放着的枕头。
——司董事长做了脑部手术,必须得平躺着,故而不能垫枕头。
枕头就放到了床尾。
现在司谨言抓起来,直接朝司董事长的脸上盖去。
“去死吧……你死了,所有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